独看老树：一段内视之旅

上午百无聊赖，躺在床上作咸鱼状，偶然刷到李银河阿姨的一条微博——人在爱的时候处于一种微醺的陶醉状态，会觉得天比平时蓝，阳光比平时明媚，生活比平时美好，就连令人很难直面的宇宙的空旷无意义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绝望。这就是世上有那么多讴歌爱情的诗歌、小说和艺术品的原因。”

我当然知道银河阿姨和小波叔的爱情故事，但我在这里想说的并非爱情，而是那种“微醺的陶醉状态”，除了深夜独酌，大概也只有独自漫步在老树林里才会体验到这种状态了。我是说，昨儿下午，我独自看了百年老树，有了一段与自然、自我的本质相触的内视之旅。

每次走进森林，都会想起那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外篇·知北游》）。夏日炎炎，蝉声不断，我心中的块垒本就无酒可浇，自是烦闷不堪言。至此，见两林叟在浇灌草木，水气微凉，我沸腾的思绪总算渐渐止息了下来。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树林阴翳

光影斑驳

林中练功人

在这段短暂的内视之旅中，我切断了自己与外界的联系，甚至是与自己的。我试着跳脱出我自己。我的所思所想，混乱，破碎，多变......

被嵌进钉子的百年银杏枝干

不晓得这枚钉子是什么时候被钉进去的，此时钉子早已锈迹斑斑，银杏树却枝繁叶茂，青果累累——虽然有些早夭的果。

遭到砍斫的白皮桦

在我眼里，这株白皮桦像极了权游里的那棵神树。只是，眼前的桦树也不知何时遭到砍斫，在日光的照射下，曾经的斫伤处流出的树脂如同一滴金色的泪。

空心柳

柳木易空心，我见的多了。但这棵空心柳状如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奇怪的是，空心的柳树还能发新芽——我不晓得，如果是空心人，是否还有继续新生活的能量呢？

木瘿与裂口

老实说，我不晓得这是棵什么树，只是这株老树的树腰以上都裂开了。这树与邻近的几棵树彼此交好，长着长着就纠缠到了一起——树顶的合欢花只剩下残朵——所以，这大概是棵老合欢树？

合欢，合欢，真是个悲伤的名字——教我想起几年前意外去世的大学同学，一个本该继续生活五十年的年轻人。我们曾经在五月的校园散过步，我还记得当时的那个校园里有两口人造湖，倚山湖畔有株合欢树，那时候，合欢花满枝头，如同绒绒的粉扇，风过留香。

我也不晓得年轻人为什么容易转身进入死神的怀抱？

我们只能活一次啊。

我当然知道有时候活着得面临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难道死了，问题就不存在了吗？

我得好好地活到底，替我生命里那些中途退场的人见见下一站的风景。

扭曲的圆柏

其实很多时候，我和这棵圆柏一样拧巴。我为我的拧巴感到抱歉，可圆柏这样生长也并没有妨碍到别的树木。

百年雪松褶皱的脸

这是棵95岁的雪松，姑且也列入百年老树的行列啦——因为它显老。

这是棵很慈祥的树，我喜欢它的褶皱，以及阳光照射到它脸颊上的温度。

雪松原来需外力扶持

葡萄藤的影

枯木逢春

最让我讶异的还是这棵唐代的银杏了——“枯木逢春：原是唐代银杏，遭雷劈断，后植凌霄，攀援而上。春末夏初，花红叶茂，似枯木逢春。”

自然与生命的秘密皆在此。

第一次对凌霄这样没有骨性的花产生了敬意。

又或许，所谓“枯木逢春”只是个美丽的谎言吧。银杏木早已非木，只有花在坚持年年春夏盛开，不知花为谁而红？

遭雷劈的银杏的横截面

树中树

这么粗豪的树中树还是不多见的——老柳树里生出了青柏，不知是天然还是人工呢？

畸形的共生关系让我想逃离，我想要的是平等的关系——“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致橡树》）我原先对凌霄有所误解的原因也在于此。

林道中的石貔貅

林道中的两只石貔貅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但是走近一看才发现其中一只已经受到折损——折了耳朵，损了鼻子，头顶还有苍蝇在排污。受辱，但那又怎样呢？只要来一阵风雨，便足以洗刷干净。又或许，本就不存在净与垢。

近看原已受折损

通往风亭的山道

最后一程

风亭内部

下风亭

最后，我在山上的风亭里听了一会风。

风过铃响，清脆，禅意自生。

我还是不得解。

本就是自困罗网中。

归途，紫茉莉将舒未舒

昨晚回去的路上，暑气未消，紫茉莉到点开了。我小的时候，每到屋前屋后的紫茉莉（我们那管它叫“洗澡花”，好像也有人叫它“晚婆娘”）开的时候，小孩子们便该洗澡了，洗完澡，刚好吃晚饭。一天中最惬意的时段便是洗澡花开的那阵子了。

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看图写话，聊作回忆之凭借，虽然也遗漏了不少。

以我观物， 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

我还是没能跳脱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