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摩诃婆罗多》(毗湿摩篇)的读书笔记整理

《摩诃婆罗多》与《罗摩衍那》一起并称为古印度的两大史诗,在时间上比《荷马史诗》出现晚5-13个世纪左右。单从内容来看,我更喜欢《摩诃婆罗多》一点,它整体的想象世界比起荷马更为宏大,而且独特的文化韵味也更丰富。
《摩诃婆罗多》约成书于公元前四世纪至公元四世纪之间,在漫长的八百年中,古印度人以口头吟诵的方式创作和流传(这一点几乎是所有史诗的共同点),经过不断加工和扩充,最终形成了约十万颂的庞大规模。相当于荷马史诗的2~3倍。
这部史诗的作者毗耶娑,他既是作者,又是史诗中的人物,他在史诗故事中是渔家女贞信在嫁给象城福身王之前的私生子。贞信和福身王生下两个儿子花钏和奇武,他们先后继承王位,但是还没留下子嗣就死去。于是贞信找来在林中苦行修炼的毗耶娑,让他与奇武的遗孀行房,生下儿子持国、般度和维杜罗。此后,毗耶娑仍隐居森林。而《摩诃婆罗多》的故事,就是围绕婆罗多族两支后裔——持国的后代俱卢族与般度的后代般度族展开的一场争夺王位的战争,本书(毗湿摩)篇主写战争,因而战争场面宏大壮观,加上本篇穿插了著名的《薄伽梵歌》,充满哲理与思辨之性。
毗湿摩篇之前的故事情节不再赘述。
一、关于序言中较为有启示性的段落
这部史诗的基调是颂扬以坚战为代表的正义力量,谴责以难为代表的邪恶势力。在史诗中,坚战公正、谦恭、仁慈。而难则相反,贪、慢、残忍。他的倒行逆施不得人心,连俱卢族内的一些长辈也同情和袒护般度族。在列国纷争时代,广大臣民如果对交战双方有所选择的话,自然希望由比较贤明的君主而不希望由暴虐的君主统一天下。《摩河婆罗多》正是这种希望的形象化表达。
看印度史诗,首先要明晰“正法”的概念。古印度人民赋予了“正法”绝对的道德上的含义和制高点,因此“正法”可以被理解为崇高的道德和正义,也可以说是一种合乎道义的、符合正义的规则。因而在史诗中,即便是战争双方,也会坚守“正法”的准则,然而:
史诗作者立场高远,对现实的认识是清醒的,并没有将代表正义一方的般度族理想化。在史诗描写的十八天大战中,每逢关键时刻,般度族都是采用诡计取胜的,正义的光彩渐渐减却。而难敌遵守武士战斗规则,在战死时,天神们为他撒下鲜花。史诗作者显然面对着人类生存方式的困境。坚战为了谋求般度族的和平生存,做出最大限度让步,也未能阻止战争。而难遵循刹帝利武士征服世界、追求财富的使命,也始终坚信自己的事业是正义的。人世间的利害冲突无法避免。冲突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人类自身遭受毁灭性打击。坚战登上了王位,面对战争的悲惨后果,内心充满痛苦,精神创伤难以愈合。史诗作者最后安排般度族兄弟和俱卢族兄弟在天国相遇。现在,大家都已成为天神,摆脱了人类的卑微生活和自私心理,泯灭了愤怒和仇恨之情,个个仪态安详,享受着真正的和平和安宁。
二、关于其宗教观所展示的对“存在”的认识:
古印度史诗的特点之一是会在史诗正式的剧情中时不时穿插进一些寓言,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薄伽梵歌》。在俱卢与般度列阵即将开始战争前,般度族的阿周那(般度族的王名为坚战,他有四个兄弟,阿周那是其中之一)看着敌方阵营中自己的亲人、师长等众多熟悉的面孔,开始退缩和恐惧,质疑这场战争的意义。此时站在他旁边的黑天,即毗湿奴在凡间的化身(印度三大主神:梵天、湿婆与毗湿奴),同时也是吉祥薄伽梵,他开始劝慰阿周那并向其揭示这世间一切的真理。
“它从不生下,也从不死去,
也不过去存在,今后不存在,
它不生,持久,永恒,原始,
身体被杀时,它也不被杀。
如果知道,它不灭,永恒,不生,不变,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什么或教人杀什么?
正如抛弃一些破衣裳, 换上另一些新衣裳,
灵魂抛弃死亡的身体, 进人另外新生的身体。
刀劈不开它,火烧不着它, 水浇不湿它,风吹不它。
劈它不开,烧它不着,浇它不湿,吹它不干,
永恒,稳固,不动,无处不在,永如此。 ”
之后是一句令我十分震撼的话:
生者必定死去,死者必定再生。
可见,古印度认为生命是一个又一个轮回,生命生生不息,因为死亡只能夺走肉体,灵魂却永远不灭。
三、关于业瑜伽与智瑜伽
《薄伽梵歌》这部宗教哲学诗中,黑天向阿周那阐明达到人生最高理想——解脱——的三条道路:业瑜伽(行动)、智瑜伽(知识)和信瑜伽(虔诚)。这三种瑜伽是相辅相成的,但由于阿周那正处在是否投身大战的心理危机,故而黑天着重向他解释了业瑜伽,他说:
你的职责就是行动,永远不必考虑结果;不要为结果而行动,也不固执地不行动。
正像课上我们老师在讲到存在主义的解法时,她这样说道:“行动吧!不要去追问。”
四、关于“梵”
一切行动源自梵,梵产生于不灭, 梵遍及一切,永远存在祭祀中。
“梵”是什么?黑天在说完业瑜伽后,由业瑜伽引出智瑜伽,通过有智慧的修炼、克制与虔诚的信仰,最终达到梵:
“芸芸众生觉醒,有识之士之夜。
欲望进入他,犹如江河
流入满而不溢的大海,
他能达到这样的平静,
而贪欲之人无法达到。
摒弃一切欲望,摆脱一切贪恋,
不自私,不傲慢,他就达到平静。
这是梵之所在,达到它,就不愚痴;
立足其中,死去能够达到梵涅槃②。”
梵——是最高的存在,是不灭的存在,是至高的真理、归所与境界,是所有虔诚善者最希望前往的地界。所以”梵“和西方基督教的天堂应是等同的事物,只是印度教前往”梵“的方式与基督教不相同,它更强调修行与思悟的重要性。
在这一章节,有一个很有思辨性的段落,它是这样写的:
“我早就说过,在这世上有两种立足的方法,
数论行者的智慧瑜伽,瑜伽行者的行动瑜伽。
即使弃绝一切,也不能获得成功。
由于原质产生的性质,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行动。 ”
因而:
无知者行动而执着, 智者行动而不执着 。
揭露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
那如何达到”梵“——黑天也做了明确的揭示:
“火、光、白昼和月明,太阳北行的六个月,
在这个时候逝世,那些知梵者走向梵。
烟雾、黑夜和月暗,太阳南行的六个月,
瑜伽行者这时逝世,到达月亮,又返回。
光明之路和黑暗之路,两条永恒的世界之路,
一条路去后不返回,另一条路去后仍返回。 ”
一条路去后不返回,另一条路去后仍返回。虽然在这里,这路是通向“梵”的路,但于我们自己的人生,也是充满一样的、隐秘的哲理。对于行者瑜伽来说,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因为他在行动。只有行动,才是拜托一切厄运的唯一之路。
五、关于欲望
阿周那说:黑天啊!是什么,造成一个人犯罪? 他仿佛不是自愿,而是被追犯罪。
吉祥薄伽梵这样回答他:
“这个欲望,这个愤怒,它的来源是优性,
极其贪婪,极其邪恶,要知道敌人在这里。
犹如烟雾笼罩火焰,犹如灰尘蒙住镜子,
犹如子宫隐藏胎儿,智慧这样被它蒙蔽。
欲望形同烈火,从来难以满足,
智者永恒之敌,是它蒙蔽智慧。
感官、思想和知觉,是它的立足之处;
它就是利用这些蒙蔽智慧,迷惑灵魂。”
黑天(毗湿奴)让人首先要控制好自己的感官;还要靠自我加强自我,杀死欲望。这是一种非常强调自我调节和控制的观念…怪不得会出现甘地这样的人物,这些苦行僧将自我与人身看成工具,通过掌握这个工具来达到最高境界。
六、关于毗湿奴
“你和我,阿周那啊!都经历了许多生;
我知道所有这一切,而你不知道这一切。
尽管我的灵魂不生不灭,我是一切众生之主,
我依然依据自己本性,凭借自己的幻力出生。
一旦正法衰落,非法滋生蔓延,
婆罗多子孙啊!我就创造自己。
为了保护善人,为了铲除恶人,
为了维持正法,我一次次降生。 ”
古印度神话中三大主神,梵天为天帝,湿婆司毁灭之神(与重造),而毗湿奴司保护之神,而这里出现了毗湿奴的自白,能够看到他的慈悲与温和,但在之中,又隐隐透露出神的悲哀:
“ 谁真正理解,阿周那啊!我的神圣出生和行动,
这样的人抛弃身体后,就不再出生,而归依我。
尽管我没有显现,无知者认为我已显露,
不知道我的本性至高无上,不灭不变。
隐蔽在瑜伽幻力中,我没向任何人显露,
这个愚痴的世界,不知道我不生不变。
我知道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一切众生,
但是,阿周那啊!没有哪个人知道我。 ”
神早已向人类显示出道路,但却难呐!谁能够理解这位保护之神的用心,又从而走向正确的路呢?然而毗湿奴却又是这么神圣而温柔:
祭拜天神走向天神,祭拜祖先走向祖先,
祭拜生灵走向生灵,祭拜我者走向我。
有些人约束自己,虔诚献上一片叶,一朵花,一枚果,一掬水,我接受这些真诚的供品。
还有这句:
出自对他们同情,我处在自我状态中,用明亮的智慧之灯,驱散无知的黑暗。
同时,这位仁慈的神又充满着狂飙突进的激情与圣洁的神性:
“我是水中味,日月之光,一切吠陀中的“唵”,
空中之声,人之勇气,贡蒂之子阿周那啊!
我是大地的清香,我是火焰的光热,
一切众生的生命,苦行者的苦行。
我是一切众生的种子,阿周那啊!
我是智者的智慧,辉煌者的光辉。
我是坚强者的力量,用以消除欲望和激情,
婆罗多族雄牛啊!我是众生合法的欲望。
一切善性、忧性和暗性,都源自我;
我不在它们之中,而它们在我之中。”
还有:
“我是祭仪,我是祭祀,
我是祭供,我是药草,
我是颂诗,我是酥油,
我是祭火,我是祭品。
我是世界父母和祖父,维持者、可知者和净化者,
我是那个音节“唵”,我是梨俱、娑摩和夜柔。
我是归宿、支持和主人,见证、居处、庇护和朋友,
生成、毁灭、基地和安息地,我是永恒不灭的种子。
我发出光热,我下雨,我摄取,而又释放,
既是不朽,又是死亡,既存在,又不存在。”
好喜欢这两段关于“我”是什么的念白,骄傲而伟大的神充满着宗教意味的神性,加上现代戏剧争相模仿的腔调,即便放在现在也是文字艺术的高峰啊!
再来看对毗湿奴显出真身后的侧面描写,在这里开天眼的叙述者全胜终于又出现了:
“ 伟大的瑜伽之主黑天这样说罢, 他向阿周那显示至高的神圣形象。
无数嘴巴和眼睛,无数奇异的形貌,
无数神圣的装饰,无数高举的法宝。
穿戴神圣的衣服和花环,涂抹神圣的香料和油膏,
这位大神具备一切奇幻,无边无际,面向各方。
倘若有一千个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 光芒才能与这位灵魂伟大者相比。”
最简洁而有力的一句描写是这样的:
般度之子阿周那在这位神中之神身上,看到一个完整世界,既统一,又多样。
阿周那说:”我看到你无始无终也无中间, 勇力无穷无尽,手臂不计其数,以日月为眼睛,嘴巴燃烧火焰,以自己的光辉照耀这个宇宙。 “
这里特别有意思的是,通过阿周那的视角,我们能够看到现出真身的无边无际、光芒四射的毗湿奴神,在战争还未开始,他的嘴里就已经有那些彼时还活着的勇士们的死亡的、战败的残躯:
“所有这些持国的儿子, 和其他许多国王一起,
毗湿摩、德罗纳和迦尔纳, 还有我方许多著名武士,
迅速进入你的这些嘴, 里面布满可怕的牙齿,
有些人夹在牙缝里,他们的脑袋已被压碎。
犹如条条江河激流,奋涌奔腾,流向大海,
这些人世间的英雄, 进入那些燃烧的嘴。
犹如成群的飞蛾迅速扑向燃烧的火焰,走向毁灭,
世上的这些人们迅速进入 你的嘴里,走向毁灭。”
毗湿奴说:“你站起来,争取荣誉,战胜敌人,享受富饶王国吧!他们早已被杀死。”以及“你就杀死…(地方勇士之名)吧,他们已被我杀死,你别怕!战斗吧!你将会战胜敌人。”
这里提到的那些勇士们真的死了吗?当然没有,他们的肉身和灵魂还在世间,但是毗湿奴已将他们的命运毁灭。可见,这场战争的命数早已预定,正如我们所知最后果真是般度族获胜一样。神在战争中的掌控是非常强大的,这点在《荷马史诗》中也同样见得。
七、关于赎罪
黑天对智慧(智瑜伽)的推崇,也是古代印度人民对智慧的崇高信念,因而,便赋予了智慧最大的“权力”:
即使你犯有罪恶,比一切罪人更有罪,只要登上智慧之船,就能越过一切罪恶。 正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木柴化为灰烬, 阿周那啊!智慧之火将一切行动化为灰烬。
八、关于本篇的主角毗湿摩之死
毗湿摩原名天誓,是恒河女神下凡与福身王所生,因而又名恒河之子。恒河女神返回天国后,福身王立天誓为王位继承入。后来,福身王爱上渔夫的女儿贞信。渔夫嫁女的条件是王位由贞信生下的儿子继承。福身王无法答应这个条件。天誓得知情况,为了满足父亲的愿望,愿意做出最大的牺牲,向渔夫发誓放弃自己的王位继承权,并且永不结婚,独身一世。由此,天誓得名毗湿摩,意思是“立下可怕誓言的人”。福身王也赐给湿摩一个恩惠,他可以自由选择死亡的时间。
这样,毗湿摩成为贞信生下的两个儿子花钏和奇武的异母长兄。毗湿摩曾以抢亲的方式为奇武娶亲,抢来迦尸国的三位公主。而其中的大公主安巴已有意中人沙鲁瓦王。奇武得知后,放走安巴。可是沙鲁瓦王认为安巴已被人抢走,不愿再娶她。由此,安巴怨恨毗湿摩,发誓要复仇。她自焚后,转生为般遮罗国公主,名叫发后来,東发与一个药叉交换性别,变成男子。在婆罗多族大战中,他成为般度族军队中的一员战将,一心要杀死毗湿摩。
毗湿摩同情般度族,但他长期受俱卢族供养,出于职责,只能担任俱卢族军队统帅,为俱卢族作战。在前九天的大战中,俱卢族和般度族双方战将都有伤亡,形势变化不定,胜负难分。第九天夜里,般度族五兄弟和黑天决定直接去向毗湿摩请教杀死他本人的办法。湿摩指示他们躲在束发身后杀死他,因为湿摩认定发是女子,发誓不与他交战。
第十天,俱卢族和般度族又经过一天腥风血雨的所杀。在黄昏时分,阿周那躱在東发身后,用箭射倒毗湿摩。这样,双方战士停止战斗,聚集在毗湿摩周围。毗湿摩倒在地上,但身体并未着地,因为他满身中箭,等于躺在箭床上。人们想用柔软的枕头垫起他倒悬的头,他不要,而让阿周那用三支箭支撑他的头,并自豪地对阿周那说道:“刹帝利就应该这样恪守正法,睡在战场的箭床上。”他宣布他要躺在箭床上,直到太阳北行之时。
毗湿摩躺在箭床上,仍不忘劝说俱卢族的难和迦尔纳与般度族五兄弟和解。但他俩不听从他的劝说。因此,这场婆罗多族大战还将继续下去。
毗湿摩笑着,继续对难降说道,
“我受到手持神弓的阿周那重创。
“连续射击,箭头锋利,扎进身体,如同遭到雷击,这些不是束发的箭。
穿透坚固的铠甲,射中我的要害,如同铁杵捶击,这些不是束发的箭。
“犹如遭到梵杖打击,迅猛似雷杵,伤害我的生命,这些不是東发的箭。
“犹如剧毒的蛇怒气冲冲吐着舌头,射进我的要害,这些不是束发的箭。
“犹如摩的使者奉命毁灭我生命,如同铁闩砸来,这些不是束发的箭。
“伤害我的肢体,犹如寒冬伤害牛,这些是阿周那的箭,不是束发的箭。
“除了手持甘狄拨神弓的阿周那外, 其他所有的国王都不能造成我痛苦。”
这位“无可战胜”的婆罗多族的老祖父,一连六句“这不是束发的箭”做结尾,让人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哀婉。令人失望的是,这里代表“正义”一方的般度族罔顾正法,阿周那躲在束发后面连续射出几千只箭,而“不正义”一方的俱卢族的毗湿摩,却坚持正法,绝不向身为女人的束发还击,只能任凭阿周那躲在其后面将自己一点一点杀死。
”箭流射向毗湿摩,成百成千,接连不断,
他的肢体上找不到没有中箭的一指之地。
这样,阿周那用利箭把他射得遍体鳞伤;
在阳余晖中,当着你的儿子们的面,
你的父亲毗湿摩头朝东方,从车上倒下。
天上的众天神和地上的众国王,一起发出“啊!啊!”的呼叫声。
我们看到灵魂高尚的祖父倒下,所有人的心与毗湿摩一起倒下。“
前面提到毗湿摩的父亲给予他自由选择自己死亡时间的恩惠,于是就这样,他静静躺在箭床上,等待死期的到来:
云降雨,大地震动摇晃,
他倒下时,看到太阳落下。
他想到死期,便保护知觉,大王啊!
他听到周围空中响起神仙的话音:
”灵魂高尚的优秀武士毗湿摩,
为什么选择太阳南行之时死去?”
毗湿摩听后,说道:“我活着。”
他倒在地上,仍然维持生命,
希望等到太阳北行之时死去。
后面有一个小细节,众人拿来枕头想为毗湿摩做点什么,毗湿摩却让阿周那向他的头颅射出三根箭,以箭为枕:
“刹帝利就应该这样恪守正法,睡在战场的箭床上。”
这是怎样一个心灵高尚的人啊。
九、不重要的细节——史诗间的互文性
这里仅用《荷马史诗》两部尤其是《伊利亚特》(因为同为描写战争)与《摩诃婆罗多》最对比。
首先是修辞:
众生的起源和灭亡,我从你这儿详细听说;也知道了你的永恒伟大,眼似莲花黑天啊!
这里“眼似莲花的”不免让我想到另一部著名史诗——荷马史诗中的描写,荷马在描写尊贵的英雄和神圣的天神时,其形容词修饰总喜欢用这种格式,什么“白臂的/牛眼睛的赫拉”啊,“有翼飞翔的话语”啊,“美颊的布里塞伊丝”啊,“盔甲坚固的阿开亚人”啊,“玫瑰色手指的黎明”啊这种固定套式的词,不知是不是一方面有翻译史诗的习惯问题,但另一方面,一是史诗出现的古老时代人们喜欢模仿自然,故而在形容高贵的人时,修饰总是这般;一是史诗在民间传诵过程中经过修饰加工,为了听众(听众广泛且群众基础好)所以会多修饰、用自然之物修饰。
除此之外,极为相像的一点还有比喻。 荷马与毗耶娑一样在描写战争场面和细节时善用比喻:
这两位大力士全身中箭,犹如春季, 两棵盛开的金苏迦树,挂满鲜花。
又或者:
德罗纳又发射一支极其可怕的箭, 如同死神的刑杖,击中猛光身体。
但可以看出他们带有各自的文化特色,比如《荷马史诗》中绝对不会出现用金苏迦树做比喻的。且《摩诃婆罗多》相对更具体些,比喻方式也更贴近现代些。
也有些比喻和荷马一样,基于史诗所处的时代、和大自然的贴近等等,喜欢用动物与自然之物比喻人:
如同中午光焰燃烧的太阳, 般度族士兵不敢凝视毗湿摩。般度族人胆战心惊,环视四周, 犹如受冻的牛群,找不到保护者。
车底王勇旗迅速向波力迦射出九支箭, 他俩如同一头疯象进攻另一头疯象。
或者用天上的自然之物比喻:
遭到福授打击,毗罗吒满腔愤怒, 泼酒箭雨,犹如乌云向山峰降雨。 福授迅速用箭覆盖毗罗吒, 犹如乌云笼罩升起的太阳。
还有:
犹如冬季之末的森林遭到大火焚烧, 毗湿摩屹立战场,犹如无烟的火焰。
单从史诗看,《摩诃婆罗多》确实比《荷马史诗》更超前一点,在历史上两个成书时间相差4-5个世纪左右。此时的古印度已经开始研究天体了,这是和荷马所处时代非常不同的一点,从毗耶娑这个程式化比喻就可以看出来:
他们在战斗中一次又一次发出叫, 愤怒地交战,犹如火星和水星相遇。
(未完,随时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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