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精读Vol.044：第三回批注精读（11）

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忙携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她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她说就是了。”这院门上也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贾母笑道：“你舅母和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的改过来，因而接了茶。早有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然后盥手毕，又捧上茶来，方是吃的茶。贾母便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李、凤二人去了。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批注】王熙凤是贾琏的妻子，贾琏是贾赦的儿子，按理来说王熙凤应该住在贾赦附近，但是却住在贾政与王夫人之处，可见贾琏虽为贾赦之子，但实际上却和叔叔贾政更加亲近。从贾家角度来说，王熙凤是林黛玉的嫂嫂，但王夫人却给黛玉说的是“凤姐姐”，这是从王夫人自己角度来说的，因为王熙凤是王夫人内侄女，林黛玉是王夫人外甥女，对王夫人而言两人就是姐妹。

【批注】在家母处吃晚饭的时候，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坐在了贾母近处，分别坐在左手第一位、右手第一位、左手第二位、右手第二位，一者是因为王夫人、凤姐等人不在此处用饭，另一方面也可见贾母对孙女们的喜爱，同时黛玉坐在左手第一位这个最尊贵的位置，这是因为黛玉此时是客，在贾府中的第一顿饭，客人自然要座上位，而迎春、探春、惜春则按照长幼尊卑顺序依次就坐。

【批注】吃完了饭，下人送来漱口茶，黛玉本以为是要喝的茶，险些闹出笑话，还心想要入乡随俗改变自己的习惯，但是却并没有因此犯错，可见黛玉谨慎小心，时时刻刻注意观察，她一定是先看了其他人的行为。林黛玉在这贾府中的第一顿饭，作者没有具体描写饭食，但是丰盛程度可想而知，而饭后用茶漱口，时时刻刻有下人服侍，更可见贾府的奢华。

【批注】吃完饭喝完茶，贾母遣走了王夫人凤姐等人，留下林黛玉和迎春姐妹，询问黛玉读书情况。黛玉说只读了《四书》，这既是谦虚言辞，也是合适的回答，在当时，正经的学习教材就是《四书》（《四书》指的是《论语》《孟子》《中庸》《大学》，是明清时代读书人的最正统的和最基础的入门教材），贾雨村教给黛玉的也必然是《四书》。黛玉必然也在父母的教育下读过其他书籍，但是那些书籍就如我们现在的课外书一样，显然无法拿出来说给贾母。黛玉询问贾母姐妹们读什么书，贾母则回应“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这显然也是谦虚的说法，从后文迎春姐妹们特别是探春的言谈行为中就知道，三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绝非只是认识几个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