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与生活16 | 归属与抵达
2021年6月1日
人获得滋养有两种方式:第一,和自己待在一起,汲取内在资源。第二,和外在世界发生真实的碰撞,吸收能量。
在5月29日进行的后浪剧场训练日Day 8,我分别在开始和最后的环节进行了这样的尝试。第一个环节,我让大家去到自己心里最想去的一个地方,感受那个地方,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并把这种变化带回来,认识到这种感受其实一直都属于自己。有参与者惊喜地表示:“我以为我平时已经够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满意的了,没想到,我一去到自己特别想去的地方,激动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那是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我忘记了自己还能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最后一个练习,我让大家不出声,对着自己组内两位蒙着眼睛的队友,讲一个故事。有一位参与者的反馈是:“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我怎么向他们讲故事呢?所以只是在心里喃喃自语地讲了故事,因为想不到这个故事怎么和观众连接,以至于讲的时候也忘了去照顾观众。”
第8日的主题是抵达。这位参与者的反馈让我意识到,抵达的效率是一方面,比此更深的是抵达的意愿。当我们在表达的时候,我们真的想抵达对方吗?还是只想“一吐为快?”当我们在表达的时候,我们真的在意对方的在场吗?如果我们不在乎自己的受众是否在场,这是否提示我们自身已然缺席?

不在场,就没有真实的相遇。没有真实的相遇,什么改变都不会发生。
而若我们放弃了抵达,不与世界、他人,发生真实的接触,采取真实的行动,那么我们其实是被卡在了一个巨大的中间地带。在这个中间地带,我们陷在自己的头脑里,即使有朝向世界的努力,也是在通过头脑的评判去观察想象中的世界,而不是真实地去触碰它。在中间地带,我们既未与真实的世界接触,也未回归到真实的自身——
我不在我这儿,也不在世界那儿。我没有抵达,也没有归属,我在哪里?
用另一位参与者的话来说:“我在盒子里。”
今天我在来的路上,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盒子困住了。它大概有一个手臂展开那么长,一个手臂展开那么宽。它的顶部就贴在我的头顶上。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见这个盒子,因为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黑色的人,蓝色的地板,还有后面白色的窗帘。人们都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对这一面说:”你是水。”然后它对我说:“你的感觉是不真实的。”
我对另一面说:“你是地面。” 它对我说:“我只能感受到你30%的重量。”
在这个盒子里面,我的感受是被约束过的,我的表达是被约束过的。
我100%地站在这个盒子里。
——田希,即兴独白,训练日Day 7”
Day7 那天我们对室外的一小片空地做了一些探索。来体验的李浩老师后来说:“我有一个感觉,就是大多数时间我们都生活在想象里,当你真正去看的时候,可以发现很多细节,这个世界跟你想象的并不太一样。”

德国心理学家弗雷德里克·皮尔斯做了一件是,他把这个盒子、这个中间区域拎出来,做了分析,做了定义:
这位心理学家还讲过一句话,我也很认同,叫做:
那么自我支持如何进行呢?回到开篇所说,第一,与自己联结,回归自己的身体,学会使用自己的内在资源(冰山下99%的部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第二,与世界接触,真实地碰撞。
我还想到Day 7的一个训练。在很长时间静坐着,戴上眼罩辨析声音之后,有参与者发言:“我觉得我很难受,我快承受不了了,我感觉到我身体里有能量在互相冲撞,像要破出我的身体。” 我让她继续感受一会儿这种不适。过了一会儿,我让大家和左右邻座都牵上手,并感受自己牵上的这些左右手,再感受自己的身体。刚才那位参与者,过了一会儿反馈说:“拉手的时候,我把刚才身体里的力量连接给大家,然后我的身体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这就是很好地和世界发生真实的接触,很好地使用了外在资源的例子。我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在19年后浪剧场李浩老师表演工作坊上,同样的练习,在牵手之前,我的肩膀、颈椎一直很疼。牵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会儿牵着的他人的左右手的差别之后,我忽然惊讶地发现,肩膀不疼了。
不过,能够真实地接触世界,会使用外在的世界作为一种资源,是一种宝贵的,对很多人来说需要学习的能力。对于很多人来说,世界还并不是什么资源,而是阻碍、威胁、 负担,是需要对抗、逃避或者承受的。这样的世界,我们还愿意抵达吗?
同样是手,有人将他人的手视为需要自己去照顾的对象,将他人的舒适性摆在自己的舒适性之前;同样是蒙上眼睛围圈,有人渐渐放松,把自己放在他人中休息,视团体为支柱、依靠;有人却主要体验的是黑暗中渐渐逼近的威胁。
蒙上眼睛,我们的「中间状态」清晰投射在现实周遭,它的波长、强度,我们是如何被其吞没而做出应激反应,又或是如何在觉察它的同时仍努力抵达真实的彼岸?也许,我们还能与之游戏,借之激发并触碰自己的内在资源,虽身在此处,但竟能借其抵达彼处的滋养?
表演的疗愈作用也来自于此,它让我们充分挖掘自己的内在资源,虽然身处此时此刻,但借着戏剧的面具,积极地去触碰属于彼时彼刻的剧中世界,去真实地行动,去Act。由此,自身与世界这两个活力的源泉都被激发,我们也得以整合、成长。
忽然意识到两年前我那个“连上了”的时刻发生了什么,原来这就是表演带给我的礼物,它把我从中间状态揪出来,回归真实的自身,抵达真实的世界。

这篇文章的主要灵感,来自训练日Day8结束后和小树的探讨。结尾,我再补充一点来自小树的反馈。她说,这一次见到我,觉得状态特别好:“结束后聚餐,本试图随手拍下来,无奈技术不行,没能拍出眼睛看到的……但幸好被摄影师记录了下来。”
我自己并不知道一点,因为当时6个小时的训练结束,我已经十分疲倦。而且,就在训练日的前10天,我才刚刚经历了人生一场可以说排名前三的挫折,刚刚应对完一部分,稍事安顿。不过,幸好有这张照片,才确实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我就是光》,因对比上一次训练日的照片而来:
上一次训练日4月24日,我还在寻找光,我管这张照片叫《我想要光》。

我跟小树分析,大约人经历了成长的洗礼,确实会感觉不一样吧。因为承受着挫折,所以这阵子我被迫大量地挖掘了自己的内在资源;又因为被迫必须在短时间内行动,我与世界发生真实的碰撞,力量也由此产生。反思这段时间的经历,我给大家列三个“归属和抵达”的方法,这是我这段时间最常做的,也分析出是我“状态好”的重要原因:
1、静坐
可以从每天15分钟开始。我从5月4日起到今天,每天静坐一小时。
2、觉察每一个微小的自我评判,并在觉察之后对自己说“我赞同自己”。
五一有一天我尝试了一下觉察自我评判,发现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评判和否定自己。醒着的一天,我要做多少个选择,就会评判自己多少次。惊呆了之后,我开始做这个练习,整个人都变好了!自我评判是让我们卡在中间状态的一个重要因素,能解决这一点,能开始真正接纳自己,是迈向自我支持暨成熟的颠覆性一步。
3、去行动
自我接纳、支持的倾向建立起来,你会发现进入行动的效率大大提高。去行动吧,希望永远在行动中。
注:本文中所有文本区块中的引用均来自弗雷德里克·皮尔斯的《格式塔治疗实录》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