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5）

小张送胡律师下楼，客厅只有李念和朱辉对面坐着，餐桌吊灯是李念选的暖黄色的百合形状，她无数次幻想和朱明，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吃饭，孩子在笑，她和朱明相视一笑，那些美好温暖的场面好像她曾经触手可及，却在某刻消失在虚空中，她叹息一声，看也不看朱辉一眼，站起来“朱辉，这些都是你的了，我天明就走，”她的手指抚摸着桌布的蕾丝边，这条桌布是她亲手缝的，缝的时候朱明在一边捣乱，呵她痒痒，亲她耳垂，不出意外，最后两个人闹到了床上，她还记得，自己嘟着嘴，白朱明一眼“都怪你，明天还要继续缝。”朱明一把抱过来她，亲她后背一下“反正耽误时间了，再来一次？”

回忆里仿佛房子都是有温度的，不像现在她被朱辉冷冷的看着，她觉得血液在冻结，要离开这间充满回忆的房子了，她可能连回忆里的朱明都会渐渐模糊，她的心脏似乎在被一只手攥紧收缩，她开始不由自主流眼泪，一步一步她像走在棉花堆里，慢慢走着，远离这曾经无比幸福又无比眷恋的一切。

房间并不大，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要用半辈子走完，她手摸到卧室门把手的时候，朱辉叫住了“嫂子。”李念微微侧头，朱辉说“你和李姨不用走，”李念回头看他，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和李姨一直租房子住，你们去哪呢？”李念说“我们有手有脚，我也有工作，”朱辉敲敲桌子，“嫂子，我哥没了，我只是把事情理清楚，我们还是需要互相帮助，”李念低低的笑“互相帮助？你刚刚还说，你哥是我害死的，”朱辉摇摇头“嫂子，你不能不承认和你有关系的，”李念转身盯着他说“我恨不得替他死了，你明白吗，你明白他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她缓缓流着泪“是希望，是幸福，是未来～～”

朱辉走过来，和她面对面站着，眼睛直视到她眼睛里去“嫂子，你和李姨可以继续住这里，我全了我哥的念想，”李念笑一下“条件呢？”朱辉低头点一颗烟“你帮我个忙。”李念挑眉冷笑“我能帮你什么忙，我一个小会计，你那商业地产我什么也不懂，”朱辉摸摸鼻子“我遇到个难解决的事，我们审批的地块一直被卡，我怀疑公司内部有内鬼，关键地方需要自己人才能放心，拿下这地，咱俩两清，”李念嗤笑“有那么容易的事，我不信，”她一把拉开门“朱辉，我会走，你放心～～”她话没说完，李雪梅已经给她一巴掌“你说什么呢，死丫头，咋那么不懂事呢，都自家人，你去帮帮小辉咋啦，”她笑眯眯对朱辉说“小辉，念念去，念念干活可细致了，你放心，那这房子～～”朱辉哼了一声“事成，全给我嫂子，你放心住着，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签个简易合同，”他对刚刚回来的小张说了几句，小张意外的看看他，他摆摆手，小张立即出门去打合同了。

等合同拿到手上的时候，李念看了两遍，上面写着，甲方：朱辉，乙方：李念，甲方雇佣乙方完成商业地产审批工作，完成既以位于XX小区房屋做为赠予，互无纠葛。李雪梅皱眉看了几遍合同，悄悄问“念念，可好好看看，有没有问题呀，”李念摇摇头，说“妈，我不想去，我不相信他，”李雪梅气的倒吸气“你想气死我啊，你去几天怎么啦，你这孩子咋那么气人呢～～，”李念唰唰签了字，站起来就走，踢的凳子咣当响。

第二天李雪梅醒来的时候，李念在煮粥，她问李念“念念，你怎么那么早，朱辉他们呢？”李念看着翻腾的小米粥说“他们也起床了，说一会就走”“朱辉没再说啥吧？”李雪梅不放心，“没有，吃饭吧”李念笑着递给她一盘煎好的荷包蛋。

李念收拾箱子的时候，朱辉和小张还在喝粥，小张笑嘻嘻“李姨，一会我们就走了，公司有事呢，”李雪梅有点怵朱辉，连忙点点头进房间了。

小张压低声音问朱辉“辉哥，你让嫂子去干嘛？她就一小会计，能去帮咱做账？”朱辉不吭气，黑着脸自顾自收拾电脑和各种文件，拿着包就走，小张愣了一下，连忙招呼李念跟上。

等车的时候，李念离他们两个远远的，她穿一条白底黑点的连衣裙，低着头站着，如瀑的黑发渐渐垂下来，遮着她的脸，良久她才用一只手去别长发，别一下滑下去了，她又别，还是滑下去了，她好像放弃了，用两只手抱着自己双肩，远远站着看她一会，小张推推朱辉“我觉得嫂子挺可怜的，辉哥你说呢，”朱辉嗤一声笑“她可怜？她还活着，我哥可是死了，谁他妈可怜？”小张唉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会，公司接他们的车来了，司机跑过来开门“朱总，您久等了，您久等了，”一面把他们手里东西接过来放后备箱，李念看过来，小张对她招招手，快走几步帮她提箱子。

车是加长的商务车，朱辉上车就开始看文件，不时打电话问几个数据，小张给李念拿瓶果汁就和朱辉一起工作了，李念远远坐着，听他们嘀咕什么地块，产权，什么的，其中一个姓赵的被提了很多次，好像是什么招生办的～～李念渐渐睡着了，朱辉忽然回头看她，她的长发盖了一半脸，露出来的面孔是一种半透明的润白，长长睫毛垂下来，给脸上留下扇形的阴影，嘴角小巧嫣红，微微张开，淡色的口红被蹭掉了一块，像被人吮掉了，有别样的诱惑，再往下是秀气的下巴，和精致的锁骨，她的衣领开了，露出来胸口一片雪白的腻，却刚刚好在起伏的圆润之间有一颗痣，像棵小巧的黑珍珠，让人想用手抚摸，是不是有珍珠的光润～～她的手臂仍然抱紧自己，像怕冷的孩子。朱辉哼一声踢一下看电脑的小张“给她盖个毯子。”

李念做梦了，她梦见下雪了，她却没有穿鞋在雪地里奔跑着，她在大口喘息，却仍然一直在奔跑，她在找什么呢？很冷很累，但好像停不下来，她继续在跑……

她在梦里奔跑，没听到小张悄悄对朱辉说“辉哥，交警队发的事故鉴定书，你看看吧，”朱辉扫一眼小张打开的信息，上面赫然在目，因刹车片老化，有明显刹车失灵痕迹～～他手猛一下收紧，小张嗐一声“这～～要不要告诉嫂子啊，这也不怪她啊，”朱辉冷笑“我说怪就怪，不因为她，我哥会死吗？你少说话，小心我把你卖给丁董事家千金，”小张做了个给嘴上连锁动作，还忍不住嘀咕“敢情你说对我好，就是给我找个快150斤的大小姐～～”

后座上李念眼皮微微一动，她脸埋的更深了，长发无声无息完全盖住了她的脸，她在黑发后面悄悄张开眼睛，黑色头发挡住她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