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故事（五）丨杂记

教我画画的老师今天跟我说他其实没有上过大学，当时是在北京跟着央美的老师学习画画的。他因为病情恶化才没有参加高考，却被他的老师以“证明自己”为由说服给别人考取了央美、鲁迅、四川美院等大学，考过第一名，考过省状元，都不是他的名字。 他紧挨着要帮的学生坐，画完后跟对方交换画纸。那时没有彩色照片，没有指纹验证，没有巡查的人员，监考老师也想不到会有人自己不考大学，甘愿给别人做嫁衣裳。他被抓到过，监考老师看他画得好，劝他即使残疾也可以上大学的。 但老师不知道的是，他得的是血液病，残疾只会越来越严重。他出不了几千块钱去打可以治腿的一针药，没有多余的钱治血液病，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在身边照顾他。他的父亲当年就是这么劝他放弃上大学的，于是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说其实也感激那段经历，让他见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人和事儿，有不愿意透露自己工作的人一身贵气，开着加长的豪车请他吃没见过的饭，说起自己女儿以后的路，如果他考不上的话，就安排女儿去马来西亚留学。他说那些人的起点，是他一辈子也到不了的终点。有他认识的人，他替考到了艺术类第一名，那人却没有过文化课的线，再后来移民去了日本。 他接到妻子的电话，妻子问他什么时候去看牙，医保卡要升级了，她今天去药店刷半天又求助工作人员才用上。他父亲的卡里还有余钱，再不刷掉就不能用了，因为过世的人不能升级卡了。他第一反应是，店里有没有卫生纸、牙膏这些日用品可以刷？我笑他真是在居家过日子，这么务实。他笑他真的认命了，以前也天马行空，畅想未来，以为会在北京上大学、工作、定居，觉得来这个世界是有目的的，后来被命运教会做人。 他说我现在也不错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成了家，有老婆，有儿女，也不算缺钱花。 当年他挣了一笔钱，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最多的一次，考成后对方直接给他两万块。他回到了小县城，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办起了画室，一干就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