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漫想
文 :大天鹅沫沫 图 :树枝

我知道,这些是松树。松针浓密如眉,有的天真地伸展开来,有的娇懒地蜷曲着,沐浴着阳光和烟霭似的风。

但是我总是想起元丰六年,那个深秋的夜晚,两个负手而立的闲人,静对着交横的藻荇。“庭下如积水空明”,此时的天空也如水,树影斑驳便见其澄澈,风移影动,水波就缓缓漾开。

如果不够蓝,就见不着阳光,这一泓清泉便有点冷冽。哪怕用毛绒般的松枝,轻轻拂过小臂,也会颤栗着感到疏寒。这是浓烈如冷酒,凉薄如刀锋的情欲吗?

唯有光的深入罅隙打出的侧影,才让我想起已经是夏始春余了。

松枝就这样垂挂下来,像卫生间里一把又一把的刷子。卫生间,是那种白色瓷砖的卫生间。浴缸里有一条河,河里有一首歌,莲蓬头冲刷出清冽的泡泡,刷上各种珠光或者哑光光的粉状物,甚至画出油彩般松绿的眼睑,用卫生间里一把又一把的刷子,它们是人造的毛吗?亦或也曾经长在什么动物身上?

去年秋日里的寒冷还未褪去,泛着金色的光,带着红色的斑点,又有绿影交叠。我长长久久地注视着它们,希望可以给每一个图案编一个故事,就像我生命中很多个珍贵而又五味杂陈的场景。

松树也会发出新芽,短短的一蓬,峭楞楞的,它才不会低下眉目呢,它只会说:你好呀,世界,我没玩过的,我就想玩。它不知道枝杈里那个漏光的空洞,像轮白月亮,又像一只怪眼。但是她知道了,她也会说:怪眼,你好。


世界是美的吗?透过生命的枝杈去看它,就是。松鼠不可得,残损的蛛网却会告诉你在这个伟大世界里,被风吹走的故事,顽强的捕食者,彪悍的猎物。看上去柔软无害的银白色丝线,甚至泛着珍珠的光,将松毛虫紧紧缚住,又冷静地扼死,享受美餐的蜘蛛是长者八只眼的恶魔。但是蜘蛛不在了,蛛网只剩下几根的细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的光。

这个世界有远比蜘蛛庞大的生物,这些簇在一起的松枝,像巨大的蕨类,枝叶颤动的时候,闪身出现的会是一只蛇颈龙吗?或是一只花纹斑驳的豹?

我躺在软沙上——是软沙吗?哈哈,我不管,反正就是软沙——就可以享受松林,阳光蓝天,和风,还有鸟鸣,世界如此澄澈,但它仍然有残忍的一面,我也有,但我细嗅松针的时候,那只花斑豹也静卧着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