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翻译 | 来自Cynic的Paul Masvidal与Sean Reinert:斯人若彩虹,润物细无声
原标题:Great Read: Cynic’s Paul Masvidal, Sean Reinert are out and ready to be loud

原文:https://www.latimes.com/entertainment/music/la-et-c1-gay-heavy-metal-20140508-story.html
写在前面:
这是2014年5月8日洛杉矶时报的头版文章,记者对前卫死亡金属乐队Cynic的两位成员Paul Masvidal和Sean Reinert进行了专访,他们首次向外界公开了同性恋身份。随后被国内的金属音乐自媒体搬运,激起了大量乐迷的激烈讨论,其中不乏“遗憾,失望,气愤”等充满傲慢和偏见的负面评论。在这篇报道中,Masvidal与Reinert回忆了创伤性的演出经历,贝斯手Sean Malone作为他们在金属圈子中为平权斗争的见证人亦发表了独到的见解。译者在2018年读到了这篇文章,此后定时翻出阅读,每每感到心碎,遂译出分享给各位感兴趣的朋友。去年两位Sean的相继离世不知给Paul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一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位是在背后为其发声的支持者,而两位更是默契的队友和朋友。此时再看这篇文章,颇有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之感。
Paul Masvidal已在美国最激烈的重金属乐队中演奏长达二十余年。我拜访了他在回声公园的住所,但很显然,他已在此找寻到了宁静。
这位43岁的吉他手兼歌手有着优美的肌肉线条,两鬓渐染微霜。这间宝蓝色的精巧公寓有着开阔的视野,放眼可尽望回声公园的人工湖,书架上摆满了晦涩难懂的灵学书籍,冰箱门上贴着的照片仿佛在回忆着一段旧情中渐行渐远的甜蜜场景,一只蜷缩着身子的澳大利亚牧羊犬扑通一声趴到了他的脚边。
他的壁橱里堆满了成箱成箱的黑胶唱片,是他的乐队Cynic二月份发行的新专辑,在金属圈子中呼声很高。他在九十年代初与鼓手Sean Reinert一同组建了这支队伍,其将猛烈的失真与爵士音乐灵感融合的尝试奠基了前卫金属这一流派。二十年后,他们已然是金属音乐中最出色的影响之一。
绝大多数音乐人愿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取这样辉煌的履历,却求之不得。但有一件事情始终让Masvidal和Reinert在公众面前保持缄默,直到现在。
这两位都是同性恋并且是音乐圈子里的明星级人物,但这个圈子里,乐队化着尸妆,穿着SM服饰,唱着撒旦和肢解——而且性少数群体并非一直受欢迎。
尽管在私人生活中出柜已久,他们还从未在音乐界公开讨论过性取向的问题。
作为艺人,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推动重金属音乐的发展。在这最激烈最具阳刚之气的音乐流派之一之中,对性向的刻板印象在其诞生之日就普遍存在,而现在他们已做好准备挑战这一成见。
“我看很多老伙计边听我们的唱片边甩头,”Reinert留着浓密的山羊胡子,身着一件宽松的迈阿密海豚队球衣,这样讲道,“然后我就想,’你跟着甩头的东西?那可是些同性恋,同性恋金属啊,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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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svidal和Reinert自在迈阿密的中学相识以来就一起玩音乐了。
甚至在他们出柜之前,他们就已经是这座以喧闹的拉丁语和舞曲闻名的城市的局外人了。身型粗壮的Reinert是个乐理狂魔,而Masvidal的美籍古巴裔双亲早在他十岁之前就各自经历了三次婚姻。
“父母在我五岁时给我做了心理治疗,他们给我做了所有罗夏墨迹测验,于是我决定好好享受其中的乐子,”Masvidal这样讲,“比如,’哦,那一大滴血渍,就是撒旦的头颅。’很快就让父母注意到我了。”
他们将愤怒与不满用乐器宣泄出来,这使得他们成为了佛罗里达金属圈子中最技术最激烈的乐手。
早年作为Death——刺耳的死亡金属之声的先驱乐队——的巡演和录音室乐手的经历将他们带到了地下金属圈子的金字塔尖。Cynic在1993年发行的第一张全长专辑《Focus》(同他们一同录制这张专辑的还有贝斯手Sean Malone)成为了死亡金属风格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代表作,它融合了富于变换的节奏与受爵士乐启发的和弦变化,与金属乐迷以前听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Masvidal早在1991年就向家人和朋友出柜了,随后开始在巡演途中找些变装酒吧和同性恋夜总会。Reinert则花了更长的时间。(而且,他们强调说他们从未对对方引起过好感。)
“其实我打心底很明白自己也是想去那些酒吧俱乐部的,”42岁的Reinert说到,“但当时我对同性恋的刻板印象是穿着裙子和背心的男人。在金属圈子里我没有任何阳刚气概的同性恋榜样。”
第一位公开同性恋身份的金属明星是Judas Priest的Rob Halford,直到1998年才公开出柜。在极端金属圈中同僚更是少之又少,比如Gorgoroth的Gaahl(况且他并不算榜样——他曾因折磨一个人并采集他的血液而锒铛入狱。)
在90年代早期Cynic的第一次大型全国巡演中,他们给死亡金属巨星乐队Cannibal Corpse开场,这两位队友时常担心他们会被驱逐下台——甚至更糟。即使没有公开出柜,他们仍然因反男子气概的台风备受质疑。
“那场巡演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创伤性的回忆,”Masvidal回忆说,当时恐同反同言论如乱箭般射向他们,“我们的穿着打扮像印第安人,而且键盘手还是个女孩,就这样在一群野人般的人群面前表演,被起哄,被扔瓶子,被叫嚷着’滚下台去’……那是我们第一次大型巡演,然而当时我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们不属于这里。’”
在90年代中期,美国主流社会仍在为解决同性恋者如何融入社会的问题而努力,而重金属圈子离这种探讨甚至还远得很。
“我认为正是这样,当你在音乐界有所建树的时候,你反而更加畏手畏脚无所适从起来了,”Halford在1998年与The Advocate的出柜采访中这样讲道,“你躲在自己舒适圈里,只因为摇滚音乐界的恐同情绪依然存在,你会失掉唱片合同和乐迷基础,所以对任何音乐人来说出柜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Cynic从1994年开始逐渐淡出乐迷视野,在职业生涯的自始至终将他们的性向对粉丝们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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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终搬去了洛杉矶,分分合合地进行着其他音乐计划:他们组建了梦幻流行组合Aeon Spoke,在Malone的乐队Gordian Knot中与来自Yes和King Crimson的乐手合作。Masvidal一直在创作和配乐(为热播节目如《歪星撞地球》《超人前传》《70年代秀》《冰路前行》编曲和演奏),并与演员金·凯利合作制作了一张儿童唱片。
年轻的乐迷给Madvidal和Reinert发邮件恳求他们重组。大牌乐手将《Focus》视作一张奠基专辑,“Cynic对我个人而言意义巨大,”Meshuggah的鼓手Tomas Haake说,“里面有一些我从未听过的东西,编曲有点往爵士方向探索的意思,非常有趣非常有启发性。”
在2006年他们尝试着复出,次年终于在法国Hellfest再聚首。
“我对这支乐队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人们叫嚷着让我们滚下台去,”Masvidal说,想到这里一度有点哽咽,“终于能听到成千上万的人们在台下齐唱着我们的歌词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自此这支乐队开始巡演和录制新作,2008年发行了第二张专辑《Traced in Air》,今年发行了《Kindly Bent to Free Us》。
然而,对Masvidal和Reinert的音乐生涯来说,公开出柜是一个新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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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粉丝一直好奇他们的性向,记者便顺水推舟地假装问起来妻子孩子相关。有时他们的金属圈朋友也会掺和他们的情感生活。
“我和这个讨厌鬼约会过后他竟然发到了个人网站上,”Reinert说,“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谷歌我的名字,第一条Sean Reinert Drummer后面紧跟的第二条就是Sean Reinert Gay。”
在一个对于金属音乐而言迥然不同的时代向粉丝们出柜,他们心怀感激。“现在人们明显大度多了,粉丝们也更佳包容和开放。”Reinert讲。
Malone是直的,多年来是他一直亲眼见证着他们与金属圈子中最恶劣的恐同情绪作斗争。
“我为他们骄傲的是,Paul和Sean知道这实际上并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那些仍在沉默中挣扎受苦的孩子们,对那些孩子们来说,这场对话会变成一种鼓励,一种勇气的源泉。”Malone这样讲。
即使在他们的不惑之年,即使同性婚姻在美国已经合法,Masvidal和Reinert(与交往已久的男朋友同居)仍不能完全打消这是否会给他们的金属事业带来风险的顾虑。
“和你的队友坦白和’玩同性恋音乐’因为这是边缘人才玩的东西是一回事,”Masvidal说,“但实际生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还担心出柜会将人们的注意力从他们的音乐上移开。“反应是一定会激起的,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真诚。”Masvidal说。
太阳的余晖倾洒在回声公园河畔,Reinert和Masvidal聊起了未来的计划(他们即将在7月12日在El Rey Theatre的系列演出中压轴),以积极的态度看待世界将会对他们的音乐和追求有着怎样的反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Cynic又开始了身体力行的实践,有了一系列全新的界限要去推翻,要去冲破。
“同性恋群体遍布各地,从事着各行各业,演奏着各种音乐——因为我们向来如此。”Reinert说,“鼓起勇气讲这句话花费了我数年时间,’如果你对此有异议,那么扔掉我们的唱片。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