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影展:后会无期
去年从平遥回来,想写一篇文章,不知道怎么动笔。
同样是以看电影为主的一个行程,我对台北感情至深,千头万绪从第一天开始写一篇流水账也津津有味,但这样的经验无法简单平移到平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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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对平遥的观感,以及影展体验,那可能是“矛盾”。
平遥电影宫的影厅修得很好。小城之春厅的观影体验——若不与IMAX或杜比影院去比较——放到上海或杭州,也不逊色。
但电影宫之内的世界,与电影宫之外的平遥,是抽离的。平行的。不能共情的。
当观众坐在影厅里观看《捕鲸男孩》,居高临下俯瞰楚科奇的荒蛮与前现代之时,大部分观众可能并不知晓,距离几公里之外的镇国寺,镇国寺旁边的一所中学里的孩子,2020年依然在一片黄泥地里上体育课。
他们绕着黄泥地跑圈。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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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中国古建筑其实不敢兴趣。过于内秀。王家卫电影里的人物跑到吴哥窟,对着几百年历史的石壁窃窃私语。但当面对泥塑的偶像时,我们文化系统里的崇拜者,即使有再多言语,也只化作静默的凝视。
去双林寺的公车显然不像车站告示牌上写的那样按点发车。我们足足等待四五十分钟,才来一辆。坐车会路过一座牛肉食品加工厂。还会行经一条两边都是新修民房的街道。此处的建筑物固然不能直接与贫穷这一类词划上等号,但平日里见不到什么人,说有几分寥落,并不过分。
在双林寺碰到一位对中国古建筑颇有钻研的大哥。他讲过什么,多数我都忘记了。唯独一个知识点,榫卯结构,我回杭州后看叶嘉莹的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影片里也有出现。我似乎有所了然,导演想讲什么。
中国人总是想寄情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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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影展。在平遥颁奖前几天看的几部电影,拿的都是赠票。原本售票的场次,电影没有拿到龙标,又退票了。
凭借某种人际关系才能看到电影,我觉得是有些荒唐的。于我而言,又有很多偶然成分,可一不可再。
贾樟柯说他的团队将会退出影展的新闻出来,有朋友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这才发现,在别人看来,我应该非常了解这个圈子。但其实我只是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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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讲,初到平遥的那天晚上,我其实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可能来自于平遥与台北之间的落差。也可能来自于我的无知。
平遥古城内街道的景象,仿佛停留在八十年代。电力供应也像还在八十年代,街灯昏黄黯淡。我大概有一种观光客的倨傲心态,没有意识到在城市之外,有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
如果问我还会再去平遥吗,我想可能是不会了。十月中旬北方已经很冷了。我坐在冷风里看过一场露天电影,不可思议。北方民居的制式,只让我领悟到生存的严苛与粗砺。人们用尽全力想要生活下去的决心。
通过看电影,我们能改变什么吗?对于有些人而言,电影不只是一种娱乐方式。
当我看过赵德胤的电影之后,似乎就与缅甸产生了某种连结。那推动着我要去关注那里的人们,他们的苦难、悲痛、流血。
当才华用来诚实地表达时,我才更愿意去敬重与欣赏。
而此地已经有太多的妥协,不需要我再去表达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