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之旅
最近返回在TY的家中，从压抑的环境中脱离，仿佛生活按下了暂停键，自己终于有时间安顿下来，冷静下来，思考思考过去发生的一切。那么就先记录一下那次一个人开车从圣何塞到西雅图的公路之旅。
这次漫长的公路之旅的突发奇想，是因为在亚马逊工作重的种种不顺利。不论是和组员的交流，和上级领导的沟通，还是生活上的不如意，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做着最后的倔强的斗争，希望自己能通过一种具有仪式感的方式得到救赎，把自己从这个状态中解救出来。之前在工作里常常依赖一个原来大学的室友ht，那么在感恩节就开车去他那里吧，看看他，也看看即将回国的小胖。说不定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点新东西，说不定能改变一下现在的状态。嗯，至于最后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
感恩节是周四到周日，我请了周三一天的假期，早上七点就吃完早餐出发。开上了之前经常走的880号公路。车不多。经过熟悉的Tesla工厂，Seagate办公室，等等。然后拐上了前往sacremanto的680号公路。爬上一段荒凉的山丘，又进入住宅和工厂遍布和湾区一山之隔的东部。
680公路跨海大桥还是有点震撼的。桥很高，四周很开阔。桥下是枯黄的沼泽，远处也是枯黄的农田或枯草。只有一处银白色的仓库在远处熠熠生辉。过了跨海大桥后不久，就由680号公路变为5号公路，正式脱离以旧金山为中心的X80公路家族。而我也正式脱离的湾区，进入了加利福尼亚盆地。
加利福尼亚以科技公司闻名，但是加州也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农业大州。和湾区一丘之隔的盆地正是加利福尼亚农业的核心区域。身旁的景色，也从住宅，工厂，办公楼，变成了农田，果树，葡萄架，和牧场。因为是感恩节，湾区的地中海气候温暖湿润，但是盆地区的大陆气候依旧干燥。农田是黄色的，枯萎的黄色。5号公路也变成的双向共四车道的狭窄高速公路，和湾区的双向8车道甚至10车道的宽大公路相比，确实寒酸了一些。
驾车不时超越收割机，肥料卡车和拖着拖拉机的轻型卡车。渐渐向北，农田也越来越多有果树和荒地。地上的草也渐渐绿了起来。突然发现眼前远处有一片树林，幽绿的树冠团聚成丛，然后是成片的树林，然后倏的变成了山间林地，农业区已经彻底被我抛弃在了身后。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间，金黄的颜色突然变得翠绿也让我无法完全适应。
树林变多了，但还没有到完全森林的程度，依旧还是稀树草原。偶尔会有农场的建筑，在阴云密布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孤独凄凉。逐渐深入山里，看到了一片金黄的山丘，湖水在山丘之间倒映着蓝天和森林的黄叶。这里是Shasta Lakes。让我想起了镜泊湖。和堰塞湖镜泊湖相同的是，Shasta Lake也是围起来的湖。水库围湖也好，火山堰塞湖也好，他们往往水质清澈，湖边一般是沙地，没有野生湖泊的红树林或者沼泽，显得格外干净整洁。Shasta Lake，我们即将到达另一处以Shasta命名的地方，Mt Shasta。
车还在Shasta Lake的支流上来回横渡。公路也弯弯曲曲。偶尔碰到被山火焚烧过的森林，一片灰色中矗立着弯曲的黑色朽木。车里也逐渐泛起了煤灰的味道。我赶紧打开了车里的内循环。
然后是山，是森林，是山谷，是阳光映射的云彩，然后突然，一片白色出现了。那白色太过耀眼。云的白色是有阴影的，有时还会被太阳映得金黄，但我眼前的白是耀眼的白，纯粹的白。那白又那么高在天边，我一度认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那是Mt Shasta，加州北部最高的雪山，远远挂在天边。和西藏雪山连成一片那种雄壮不一样，幽绿的森林峡谷里突然出现的闪耀着的白色是那么的独特，让人感动。公路仍在山谷里穿梭，雪山山顶也时不时隐藏到了公路旁的小山丘之后。直到最后穿过了一片山谷，来到一片平原，完整的雪山出现在眼前。
其实不只有一座山。Mt Shasta附近还有一座普通葱绿的小山丘和另一座黝黑沧桑的小山。这两座山都只有Mt Shasta的一半高，反而衬托起来Mt Shasta更为高大。那座黑山恐怖异常，完美的锥形，漆黑的颜色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色彩，应该是火山爆发留下的火山灰堆积而成。数万或者数百万年前的遗产，或许未来火山灰将成为肥沃的肥料养育下一代生命。那座普普通通的绿色山丘可能是他的表兄，这座绿山的葱蓉应该就是这座黑山千年之后的样子。
车开到了Mt Shasta山脚下的一座小镇。令我奇怪的是，车子开近了反而觉得山变小了。拿出自带的三明治吃午饭，现在是11:40，我已经开了4个多小时的车了，还有2/3的路程。此时，我已经在加州的北端，即将进入Beaver's State: Oregon.
我从没有到过Oregon，但对Oregon早有耳闻，而且每天都要看到它。Amazon常用云服务器位置就在us-west-2 PDX，就在Oregon。
中间有一点断片。应该在Mt Shasta附近，有很长一段路的森林山路。我一直跟着一辆绿色斯巴鲁旅行车。斯巴鲁的绿色和森林的绿色格外和谐。路仿佛也映着葱绿。最后快离开森林的时候还是超过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危险，高速上不要这样做），是个头发全白，神情坚毅笃定的老爷爷一个人驾车。尽管我只看到了一眼，那个形象最终隐没于树木在车窗上的影子里，但不知为何我却特别感动。
Mt Shasta北部是一片荒凉的大牧场，再往北，也就是加州和俄勒冈之间，仍是山地和森林。这一段有着很高的爬坡，最终到达一个很高的山口。Camry的路面结冰报警器不时响起，我的车速也从平均75降到了55。本来湿湿的路面是黑黢黢的，可现在已经反射着白色光芒，我隐约感觉自己也在冰面走路。身边的树也变得稀疏，最终到达山口，周围的树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山口刮着的风也是夹杂着雪花和雨水。雨刷器的呼呼声和风的呼呼声融合在一起。
一旦跨过山口，就是一片平原。和之前连续出现的平原不同，没有加州的大农场的繁荣，也没有Mt Shasta牧场的荒凉，这里是湿润的，蓝色的平原牧场。路旁的牧场仓库总有着各种大字标识，State of Jefferson.还有废钢铸成的奶牛雕塑。平原周围也是起伏的山丘。这里的山丘浑圆可爱，没有了加州北部的那种险峻。
普普通通的行驶，进入一个不知名城市，高速路也变成了高架桥，从四周低矮的别墅中穿过。然后进入一片现代化城市，有着10层全玻璃窗的酒店，有着宽阔的马路，红绿相间的运动场，和整洁的立交桥。这里是Roseburg，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第一次见面却有着良好第一映像的小城市。
过了Roseburg，俄勒冈的公路就变得异常无聊。普普通通的双向四车道，偶尔的拥堵，笔直的马路，偶尔汇入又流出的车流。路边出现快餐店，卡车修理，农用机售卖，等等。直到我开到Eugene，准备随便找一家麦当劳稍作休息。
Eugene要繁华一些，我驾车路过了一所大学。应该不是很有名，但路过的时候看到大学里昏黄的灯光，低矮的教学楼，高大的玻璃窗，若隐若现的课桌，空荡荡的教室，莫名的怀念。现在是下午5点半，还有1/3的路程。
Oregon的公路都很平淡，路很直，中间有一段下高速去加油，结果导航出错在人家的农场里迷路。狭窄的农村土路里，原地掉头，生怕自己的车翻到路旁的排水渠里。一次又一次笨拙的挪动着车子，再次拐回到高速上时，夜色已经渐渐降临。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栋高楼，其中亮黄色的灯光星罗棋布。它的对面是一片低矮的别墅，灯光星星点点。两层的公寓，方方正正的小窗户，阳台上的躺椅，隐约出现的书柜，联想到了自己的客厅书房。那种高楼越来越近，用余光看了看，里面是整齐的格子间，雪白的楼道，空空荡荡，楼宇里的盆栽，旋转座椅，深深的孤独感从心底涌出来。摇了摇头，继续前进。道路渐渐变宽，一会引入地下，来到河边，远处是一片金碧辉煌，闪亮的探照灯，白色的拱形建筑（后来知道是Mode Center，最开始以为是什么豪华赌场），被灯火照亮的桁架桥，闪着灯的信号塔。嗯，这是俄勒冈最大的城市，之前爆发过游行示威的波特兰（Portland）。波特兰的名字很好听，港口+陆地，海陆双全。这次的夜景虽然只有一瞬，但是金碧辉煌丝毫不亚于旧金山的夜景。在城市中穿梭的5号公路颇有驾驶乐趣。
因为是在晚上开车，波特兰之后路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偶尔遇到远处的工厂，或者是在港口被照亮的龙门吊车（大概是在Olympia和Tacoma的地方）。还有一段弯曲的山路，遇到不小的雨。迎着雨默默的行驶，不过其实这一路上一个人开一直是一个人默默行驶，或者会不自觉地自言自语，大抵都是长期孤独带来的症状。最终看到了白色的太空针，吼吼吼，西雅图，我来了。此时已经到了晚上9点，这一段的旅行，终于结束了。ht，大哥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