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困朱:艺术家要在新的技术体系下做“无限的玩家”|开放接力vol.01
「本文收录于OP专题一第三模块,专题合辑请前往公众号开放像素OpenPixels」


欢迎来到开放像素的第三模块!在第三模块中,我们将以贝尔纳·斯蒂格勒的重要概念“跨个体化(Transindividuation)”为引,通过阅读、共享、对话、创作与编辑来探索和延展图像技术在主体性维度和个体化过程中的可能性。
我们邀请了十余位来自艺术/文化行业的从业者,十余位非艺术/文化行业从业者,从他们的角度分享与“监视__,__自拍,重构主体”相关的体验、观察或创作。
Seminar.1
Sect.3
艺术家分享

Hi!
非常感谢你接受了开放像素的邀请。那么请先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困困(朱自杰)。散养艺术工作室主理人,散养电台主播。不正经的摄影艺术家,正经的艺术从业者,受格林伯格形式主义毒害颇深,轻微艺术人格分裂,在做艺术的时候尽可能的让自己的作品远离商业价值判断,在运营工作室的时候则尽可能的寻求艺术与商业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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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大家分享的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艺术组合!Mediengruppe Bitnik在2012年创作的一个作品SURVEILLANCE CHESS。在此项目中,两位艺术家通过信号拦截装置“绑架”了多处伦敦地铁的摄像头,依此要挟坐在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主动联系艺术家,并且通过摄像头完成一场国际象棋。


艺术家在这个作品中用了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将监控者,监控器,与被监控者这三者的关系进行颠覆以及重构,当被监控者一旦接受了这种隐性的权利链条之后就会忘却自己在这段权力关系中的被压迫地位,因为坐在监控器背后的监控者被电缆,模拟信号,数字信号这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寻常物巧妙的隐藏了起来。究其根本,我们对于监视的不适感往往来源于监控者,而不是监控器。相较于监控者,更可怕的是看不见的监控者。
这个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英国哲学家Jeremy Bentham在1785年提出的全景监狱设计概念,即狱警有机会看到所有监狱的囚犯,而囚犯则并不知道狱警是不是在看自己,用现代话说就是薛定谔的狱警。之后哲学家福科Michel Foucault将其比喻成一种现代纪律社会机制,在这种机制中的核心要素之一就是自我压制,其来源于被凝视的可能性,即当我们认定会被他者所凝视的时候我们就会要求自己扮演积极的角色,符合社会的规定,形成一套自我审查规则。

Bentham和Foucault的这套理论被当下社会的监控器完美的诠释了出来,但这绝不是故事的终点,我们现在步入的时代是一个连监视器都被完美隐藏起来的时代,我们的手机,智能音箱,车联系统,监视器已经被内化成了一种可能性,就像是全景监狱中的狱警一样。在这一点上,艺术家Trevor Paglen早在2010年的作品Untitled (Reaper Drone)中就已经诠释的淋漓尽致了。监控用的掠夺者无人机早已和美丽的晚霞融为了一体,当你在看晚霞的时候,无人机也在看着你。在技术的推动下,监控者和监控器被完美的结合与隐藏,留下的仅仅是被监控的无限可能性,和被完全自我审查的被监控者。

回到摄影本身来看,这种摄影师与被拍摄者之间关系的讨论从20世纪中叶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如果说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电影“放大”体现的还有点含蓄的话,那Susan Sontag对Diane Arbus的战斗檄文让观者开始意识到摄影师,相机,模特三者的关系与监视者,监视器,被监视者并无大的不同,这是一条有权力压迫的链条。之后也有一些知名的摄影艺术家以此创作,无论是Jef Wall,还是Helmut Newton都试图去展现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而这些作品似乎更注重表现这个现象,而非去讨论其内核。究其根本还是受限于摄影师身份以及相机设备的问题,就像是Philip-lorca Dicorcia的<span data-raw-text="" "="" data-textnode-index="57" data-index="1628" class="character">"Heads<span data-raw-text="" "="" data-textnode-index="59" data-index="1634" class="character">"系列中将摄影师的身份进行隐藏,通过闪光灯的设置把偷拍这一拍摄行为结果与蓄意拍摄(摆拍,棚拍)的行为结果进行混淆。作品之所以成功,离不开长距离的引闪设备和足够长焦段的镜头,这种项目是像Jef Wall这样大画幅摄影师很难达成的。



在面对新技术不断的冲击下,摄影师需要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一方面是坚守传统摄影的价值,拒绝不够完全成熟的图像技术;另一方面则是与技术共同成长拥抱一切新鲜的技术,但付出的代价则是细腻,鲜艳,精心构建的图像,以及作为摄影师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偶尔迸发的道德优越感。这样的选择在35毫米便携式相机出现的时候存在过,在彩色摄影出现的时候也存在过。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在之前的选择中我们知道要面对的何等对象,而这一次,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是用何等器材拍摄的图像?又或是没有器材,完全是一段段代码生成的图像?更加细腻的图像还是更加便携的图像?图像需不需要上链?这些问题的答案只会伴随着技术的发展而被娓娓道来。

最后我想分享Kevin Kelly在他的著作《科技想要什么》中的一段文字,希望大家可以有收获:
无限的游戏没有界限。神学家詹姆斯·卡斯在他杰出的著作《有限和无限的游戏》中发展出这些想法,他说:“有限的玩家在界限内玩游戏;无限的玩家玩弄界限。”
进化,生命,心智和科技体则是无限的游戏。玩法是要让游戏一直继续下去。要让所有玩游戏的人玩越久越好。操弄游戏的规则就可以达成这个目的,所有无限的游戏都采取这个方法。进化的进化就是那种游戏。
未经改革的武器科技产生有限的游戏。这些科技制造出赢家(和输家),并去掉选项。有限的游戏充满戏剧性,比方说运动和战争。两个人在打架,跟两个人相安无事比起来,前者可以让我们想到数百个刺激的故事。但两人打架相关的刺激故事若有上百个,问题则是结局都一样,一个人死掉或者两个人死掉,除非在某一点他们转性了,愿意携手合作。然而,关于和平的那个无聊故事没有结局。它可以引发出上千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故事;或许两人成了伙伴,建造新城镇,发现了新元素或写出了惊人的歌剧。他们的创造会变成未来故事的大纲。两人开始了无限的游戏。和平降临在世界各地,因为有了和平才能生出更多的机会,无限的游戏跟有限的游戏不一样,含有无限的可能。
在生活当中我们最爱的就是无限的游戏。玩起生命的游戏,或说是科技体的游戏,目标并未固定,不知道规则,规则也一直变化。要怎么进行?增加选择,就是很好的选择。个人和社会都会发明方法,产生出最大量新的好机会。好机会会生出更多好机会…….在自相矛盾的无限游戏中不断延续下去。最佳的“无限制”选择能够带来最多后续“无限制”的选择。不断循环的体系就是科技的无限游戏。
……
就某个意义来说,这本书的重点放在持续的自我创造上。这里的故事告诉读者,我们现在能在科技体中看到越来越高的复杂度,扩展中的可能性和越来越普及的知觉,相关的自主性不断增生,背后驱动的力量从一开始就在几乎看不见的一小点存在里,现在这流动的种子已经开展,理论上来说,这种开展的模式会不断显露出来,也会延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希望通过这本书告诉大家,有一条很独特的自我繁衍线把宇宙,生物圈和科技圈绑成同一项创造。生命不是奇迹,而是物质和能量必然的结果。科技体不是生物的敌人,而是生物的延伸。人类不是这条轨迹的顶点,而是自然和人为之间的中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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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题策划:四零四,酸拇指
■ 校对:酸拇指
■ 海报设计:岩己
■ 视觉设计:赛宁,Zhiyu Otto
■ 排版:琦韫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