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滑落的星星——二舅
近日右手中指起了蚕豆大的一个疖子,疼痛难忍,去医院取脓包扎,疼痛自不言喻。晚上洗脸的时候只能用右手,打湿,上洗面奶,擦干,一只手操作下来甚是不便,不由得想起二舅。
二舅年少时,帮家里拿棉花,右手绞进了棉花机,整个。那时的医学并没有现在发达,所以二舅永远的失去的右手。记忆中年轻时的二舅仪表堂堂,声音洪亮,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也会寻得一个好人家姑娘,生儿育女。
二舅一生未娶。
二舅年轻时开一间小卖部,各色货物应有尽有,我已经记不得那个物流并不发达的九十年代,一支胳膊的二舅是怎样进货码货,我只记得我们表兄妹七八个,去了零食吃到饱,每个人的铅笔盒都是最新款且更换频率最快,二舅纵容我们疼我们。
四五岁的春天,跟着父母去姥姥家,临走的时候不肯回家偏要住下,半夜却吵着要回家,二舅用一只手骑了十里路把我送回家。
五六岁的夏天,我在外面疯玩,回家后槐树荫下有二舅买回来的冰棍,放在一个大的白色搪瓷缸子里,都已经融化到只剩一根木棍,我吃掉仅剩的一小口冰,咕噜咕噜把冰棍水一饮而尽,然后又跑了出去。
七八岁的冬天,元宵节,坐在二舅自行车的前梁上去赶集,集上二舅让我挑一个灯笼,我不要。晚上和小伙伴们玩的时候每人都有一个灯笼,回家大哭,打烊回家的二舅带我满村去借灯笼。
或许是二舅不善经营,也或许是我们众多表姐妹吃拿无度,二舅的小卖部关门了。
中年以后的二舅放过羊,去天津给工厂看过大门,路途遥遥不忘给兄弟姐们带回自己积攒的人家不要的塑料桶。我不知道身有残疾的二舅是如何在遥远他乡安身度日。不幸的二舅,心善的二舅,在五十八岁那年得了不治之症。姥姥姥爷都已相继去世,二舅最后的时光,面容憔悴,虽不用人照料,但也是极尽孤单。也曾想过去姐妹家过完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可是有姐妹也有姐妹夫,各个自顾不暇,自然未能实现。最后,二舅病逝于姥姥家旁边的一个小小的只能容下一张床的小屋里。姥姥家早已被大舅翻盖了新房住了进去。那时的我刚刚大学毕业,考编失败,在一个小学代课拿着每月三百块的工资。我唯一为二舅做的是拿到工资后给了他一百块钱,仅此而已。考编上岸后,我看着学校旁边的养老院,如果二舅还在,我会将二舅接到此地,颐养天年。可惜,没有如果。
我承蒙二舅多年悉心疼爱,可是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二舅也会子孙绕膝,安度晚年。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