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迷恋的小事

好几个晚上，从工作室回宿舍的时候拿一枚苹果在路上边走边吃。走到桥上的时候刚好啃得剩下苹果核，捏着它望着桥下的小河，不由自主地就笑起来——无伤大雅的“坏事”带来的快乐。我特别想潇洒地把苹果核用力扔进河里，但从未这样做过。即使在夜晚，即使周围没人，即使我觉得苹果核扔进河里应该也不会污染河水说不定还可以喂水里的各种生物，但我最终还是“相信”它是个应该扔进垃圾桶的垃圾——太令人沮丧了。

上网搜“苹果核扔进河里会污染河水吗？”看到一篇作文：一个幼儿园小弟弟把苹果核扔进河里，然后被一个带红领巾的哥哥“笑着”训导：“我们要保护环境，让河水更清洁。”听了哥哥的话，小弟弟对哥哥说：“哥哥，你真棒！”。——我的确是听着各种各样、各种形式的“戴红领巾的哥哥”的微笑的训导长大的。

在桥上的那一刻，我被“垃圾”这个概念劫持了，但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一种东西叫做“垃圾”。“垃圾”是一个容器，事物得经过“判断”才能被置于这一容器之中。大多数人都不假思索，似乎看不到“判断”这一个如此重要的程序。

捏着苹果核过桥时，我总想起一件小事。寒假在家的时候，出去跟J一起拍照，我带他去了一条河边。一起坐在河边吃我从家拿的两根香蕉。正当我快吃完用眼睛搜寻附近的垃圾桶时，余光好像看到他把香蕉皮扔进了河里。

“你把香蕉皮扔进河里了吗？！”

他笑着说是啊，又说“我吃香蕉，小鱼吃香蕉皮。”

心里想着刚才看见的远处的垃圾桶，有点羞愧。一狠心用力把香蕉皮扔进了河里。（“文明”赋予我的忸怩，使我失去了诸多想象中的潇洒与快乐。）

昨天捏着苹果核过桥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迷恋这件（这类）微不足道的小事，觉得它简直是一首真挚、简朴的小诗，亮着温柔的银光。所以我才在心里一次又一次想起，一次又一次朗诵。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昨天想到，或许是因为当时我被置入了一个心之所向的境地。在那里发生的事情符合我内心的判断，而我不必搁置它去违心地遵循实际上并不能说服我的规矩。“我吃香蕉，小鱼吃香蕉皮”我正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一直都没这么做——那个带红领巾的哥哥的话对我的影响如此深远。

“苹果核”到底应不应该被放进“垃圾”这个容器里，这其实是一个艰难的判断！粪便这么“肮脏”的事物都可以用来“喂植物”，一个苹果核应该也可以喂水里的鱼！

或许我巴不得能有一个人真正有理有据地告诉我苹果核会污染河水。这样虽然红领巾哥哥的话是废话但毕竟他的结论是对的，我也就在这一点上获得身心的一致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