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则梦

她看似若无其事的走着，实则暗中观察一个女人。那女人将车停在住宅楼边的过道，手中握着一卷图纸。 她头发轻盈顺滑，不经意得挽在脑后，腰肢细瘦，体态优美，是那种走在街上会让人多看几眼的女人。见那女人匆匆向住宅楼内走去，她屏住的呼吸终得缓和。 她不认识那个女人，只远远见过一面，识得了相貌，却不曾也无必要与之相对寒暄。 她未做过什么有违道德伦理之事，做人甚至有些清高自持，这样暗暗盯住别人的行踪，实在不雅。 但若不这样做，她终会日子过得难安。 她在想，那女人定也是设计院的设计师，否则装修房子这种事，一般人也看不懂图纸。 她还想过无数遍，她爱吃什么，有什么工作之外的爱好，自小家里可培养过什么兴趣特长，性格如何，是温柔还是活泼，亦或兼而有之。 房子应该装修得很顺利吧，她这样的女人，长了一副好像做什么都会如鱼得水的模样，其实功夫通常都在背后暗暗得下了。 此刻，她倒是期盼着这房子装修不要按期完成，越拖沓越好。 她如是想着，并不觉得自己心理阴暗，因为只是想想，又不是做什么破坏，对装修工程的进度产生不了丝毫影响。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住宅楼入口处，她本不想进去，想在周围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抚在鼻翼两旁，揩了揩眼角星点泪光，疾步向前走去。 电梯装修期间竟未启用，她寻到了楼梯，顺着往上爬。到了人家住宅的那层，她竟没有停住脚步，一个劲儿的继续往上爬。 呼吸渐渐急促，心跳加速，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液。她毫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孤注一掷得继续向前，直到进无可进的地步。 抬眼望去，此时已到顶层，继续上了几级台阶，推开掩着的门。这住宅楼其实层数不算太高，却面积大，顶楼上一片开阔。 她走到能看见刚刚在楼下站立的地方，还能俯瞰那女人的车子。风肆无忌惮得吹到面上，将头发吹散，楼下的人如蝼蚁一般移动着。 楼下传来的阵阵电钻声，告诉她，此时的她，是在别人家的房顶上，吹的也是别人家房顶的风。 她上到房顶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处能自由往下看的地方，不必在楼下躲躲闪闪，免得让旁人以为她图谋不轨。 她在等一个身影的到来，即使在楼顶，旁人的面容看不清楚，她也能一眼认出对方来。至于为何要等，既无约定，也拿不准时间，只是想确认那人是否会来，求证一些事。 那是个曾和她因着感情纠葛，痴缠过几年的人。后来他消失了，消失前说到两人缘分已尽，再也不爱她了，再也不愿见到她了。 那些绝情的话当时出自一个不太成熟的男人。他从来被看成天之骄子，自小被优渥的环境滋养着，长大了又懂得人情世故，却在感情上十分执拗，还弄得生活狼狈。 他说不爱了，那就证明他曾经爱过她，而且是狠狠得爱过。这些必定不是围绕他身旁，希望获得其青睐的女孩子们能想到的。 前些日子他突然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以为当初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他们也释然了，或者至少不该再打扰对方生活。谁知，他非得让她将心底几年来未全熄灭的火花重新燃起。 其间他提到了另外一个女人，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开始害怕，这岂不是女人对女人的妒火，这岂不说明她还爱他。 他说他们的房子装修完成就订婚，他还说他不爱那个女人，但对她有责任。 当时她听了，心里笑着，竟还是些孩子们喜欢说的玩笑话，既然对人家有责任，就会慢慢爱上对方的，责任也是一种爱啊。既如此，那何必再来到另一个人面前。 只是面对他依旧如当年般气愤的口吻，发觉他未曾释怀，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气她对此淡然处之的态度吗。 她把面子看得重，习惯了对很多事情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对他，这时常令他抓狂。 他们都到了而立之年，实在不应该再冲对方说些气话，为的就是看对方生气，博得对方关怀。未免幼稚。 不过，这种招数无论对什么年龄的人，都是管用的。她在意了，他搅动了她已然平静的生活。 从思绪抽离出来，房顶上的她，看到楼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就快将这住宅围成了圈。下意识里，她知道这样不但暴露了自己，还引来了下面人们的误会，便往后退了几步，离开楼顶的边缘。为免得被识出样貌，她立马蹲下，蜷住身子。 她急了，怕带来更大的后果，又怕此时下楼迎上人群，不知如何应对。她更怕，怕万一与她相遇，证实了自己懦弱无能，那时如何是好。 对了，遇见的那女人，是他口中那个明明很难得，他却不爱的未婚妻。 恍惚里听见有脚步声，那步子踏得铎定，让人踏实。她猜想，不会是出动了警察来规劝她吧。猛得起身，来者正巧跑过来用怀抱容纳了她。 咫尺间对方鼻腔发出的声音，竟听出有一丝狡黠的得意。 这次由于自己站得过于显眼，让他在楼底下认出了她。她那次拒绝了他，这次又主动来，给了他一个她还不曾忘怀于他的证据。这也是他千方百计想找到的证据。 她此时感受到了一个有温度的人的热情，那热情甚至有些炽热。她又一次落泪。 但她挣脱了他，因为自认还有底线，不能对不起那个此刻或许还忙于装修新居的女人。 他被推得很远，嘴唇一直在动，可太远了，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真的有警车出动了，警报声和热心围观者的嘈杂声搅弄着耳膜，她真想捂住耳朵逃离这一切。 可理智如她，急急得下楼去阻止这场误会，承担应该承担的后果，将他甩到脑后。 风波过后，人潮散尽，如梦初醒。 那个美好的女人出现在眼前，笑魇如花得拉过她的手。那女人尽力掩饰着身为女人对她的同情之心。看来是个心善大度之人。 她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和他在交涉着什么，随后那女人道别，开车远去。 她开始想，假如那个女人从此不再出现，她会在他身边留下来吗。想到这里，泪洒衣衫。 她会。 两个人，彼此长久驻足对方心里，这多么难得。可是没有如果。 最后，只有他还停在自己眼前，捧着她的手，说起往后余生的誓言。 她用力甩开他，走的大步流星。 他伤害了两个女人。 他终于恍然大悟她的疑虑，急急得追过来。简短话语传入她耳膜，一切都是骗她的，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刚才那个女人是负责设计装潢的室内设计师。 她定住脚步，有些晕眩。 从一开始说实话多好，省得如此周折。 可若不如此，她好像也并不会认清自己。 人心，就是永远也不可测。 PS：〔有《原来你还在这里》的影子但不是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