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3/02:从城市人口增长曲线侧写资本主义的两次长波(欧洲-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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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伦敦前瞻规划中对人口增长一直保持乐观——估测至本世纪三十年代,伦敦人口将达千万量级。【1】但脱欧之后,伦敦的发展前景实存巨大变数。上月消息,伦敦股票交易半数交易量转移至阿姆斯特丹、法兰克福等欧陆金融都市。【2】“脱欧”谈判底定,欧盟金融管制方将不再视伦敦为欧洲经济体(EEC)内部金融中心,而寻求将欧洲资本市场在地理上转移至欧洲大陆诸金融都市。对伦敦发展轨迹的评估有助于洞察世纪尺度下资本主义发展的长波。此处列伦敦人口总量曲线。(图1)

自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搜罗数据、勾勒曲线后,人类已经知道与人口相关各指标可供洞悉深层历史变革动力。库兹涅茨所指认的“现代经济增长”,指的是其所呈现曲线由平滑至陡升的变化。供呈现这一曲线的诸指标包括人口的增加、城市化率、人均收入水平等等。数据材料所呈经验韵律会随理论取向不同,而有不同解释。而由此一经验现实,转入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论述则为——资本主义化带来工业部门的扩张、人口向工业都市的聚集。以图1伦敦市的人口聚散为指标,可侧见资本主义于此地的两次长波。
红线所示,伦敦市于1939年达到其人口峰值(约860万),而后进入人口流失阶段,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进入触底期(约680万)。九十年代再次进入回升期持续至今。伦敦第一波人口聚集导因于资本主义工业化(库兹涅茨的“现代经济增长”)。从19世纪初开始,可见伦敦人口曲线渐陡。二战结束后,进入“福利国家”阶段,伦敦开始经历产业流失。空间上,则是聚集产业的内城人口开始流失,兴造小业主住宅的郊区开始经历人口相对增长(所谓的“郊区化”或“内城危机”)。这一时期,“内城危机”遍及英美。【4】
伦敦的第二轮人口增长由撒切尔时期亲金融资本政策为先导。在伦敦内城区,撒切尔政府成立手握大宗土地的城投公司(著名的London Docklands Development Corporation),于此地投资的资本可减资本税、可拿财政补贴,而城投公司则以“卖地回(财政)血”的方式进行内城再开发。直白点说,在英美,新自由主义政策就是通过相对其它工业国宽松管制、降低税负——从而把附着于其它工业国的资本抽离至本国。因宽松管制,伦敦在撒切尔时期(以及里根时期的纽约)成为资本洼地。同时因应全球信息技术变革、资本的指令决策环节地理可脱离生产销售环节,类同纽约,伦敦在八十年代快速聚拢金融企业、咨询企业、大企业总部等。由此,按萨森说法,伦敦得以成为新自由主义全球化阶段的“世界城市”(聚集全球资本活动控制性环节的城市)。【5】伦敦作为欧洲最大金融中心持续至今。欧央行副行长演讲称,截止2019年年底,90%欧元区金融衍生品场外交易于伦敦完成清算。【6】伦敦第二波人口增长持续至今。
但值得持续观察的是,伦敦这一“以金融牵引发展”的当代资本主义“典范”在未来多大程度上可以继续走得通。“脱欧”后,欧盟一直在为将欧盟相关金融活动转回欧陆做准备——只不过,EU27国仍需完成碎片化的资本市场整合工作。【7】按英数据部门ONS年中人口估算,虽然伦敦至今仍保持着人口增长,但增速已经放缓(主因为人口迁出)。【8】早先的伦敦会于十年后成为千万量级城市的展望,不知是否终成“水中月”。
【2】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k-britain-eu-markets-idUSKBN2AB0IO
【3】https://www.savills.com/research_articles/255800/171784-0
【4】Hall, P. (1981). Enterprise zones: British origins, American adaptations. Built Environment, 7(1), 5.
【5】Sassen, S. (1991). The global city. New York.
【6】https://www.ecb.europa.eu/press/key/date/2020/html/ecb.sp200108~323f3e7dac.en.html
【7】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