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乜啊 | 极致和牛盖饭
一、
公子他有一篇文章,叫做《公子与桑丘》。 当然了,他是公子,我是桑丘。 我问他,桑丘是谁? 他说,是唐吉诃德的仆人。 我问,啊? 他说,就是你。 我当时似懂非懂,只是呵呵笑说,啊!原来是唐吉诃德的仆人,原来是我! 后来我才把这种抽象的知识转化成为具身的认知:“桑丘”于我,意味着一碗牛肉饭,一碗“极炙和牛盖饭”,一碗118的“极炙和牛盖饭”,公子开心的时候,许诺请我们吃的。
二、 南京-10℃的晚上好冷,我才知道原来零下负十度是这样的感觉,是那么冷。我以前以为,天气冷是扛一扛就能扛过去的,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么冷的风不是让人打哆嗦,而是会吹得耳朵刺痛。我现在明白了一年前公子问我“你会冻耳朵吗?”是什么意思,原来冻耳朵是这样的。 比起我的耳朵,我更关心的是手里的外卖。我从没吃过那么贵的外卖,再准确点说,我从没吃过那么贵的饭。我想象不出来,一碗饭为什么能那么贵,就算它是和牛,是极炙的和牛,但是它也只是一碗饭吧? 风越来越大了,我重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了,之前它只是因为麻木而仿佛消失,现在它又重新回来了,带着难以忍耐的、冰冷的、刺痛。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觉得它粗糙,陌生,好像是我第一次摸到它一样。但是我其实更关心手里的极炙和牛盖饭,我怕这么贵的饭在这天气里变冷了,也许它变冷了以后也同样好吃,但是我总是害怕,它会变得不够好吃。越是好吃的东西,越应该在它最美好的时候吃掉它,对吧? 我记得公子对tsai说过,“你叫我公子,虽然没有获得实质性的回报,但是你混入了上流社会。”相似的,这碗盖饭是我的上流社会入场券。这碗牛肉盖饭让我想起来金鹰的水林间,它是可望不可及的永恒的对象小a,没吃过水林间的我,是一个被阉割的主体$(找不到那个S撇,就用这个代替一下)。我每次站在水林间前,都会下意识地、不假思索地转头走向麦当劳,这是“不够富有”在我身上沉淀出来的惯习——这里没有拉踩的意思,我同样沉溺于M记的四平八稳的“现代性哦依稀”里,不过必须承认的是,M和水林间比起来,有着显著且悬殊的消费水平差距。
我吃麦当劳很开心,我就想啊,吃那么贵的牛肉饭,岂不是吃麦当劳的好几倍那么开心?当然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吃饭也是有边际效用递减的,它并不随着价格和品质的上升而线性上升,在这个意义上,吃麦当劳可能是最有性价比的。 话说回来,这碗昂贵的牛肉盖饭,是我进入上流社会的船票,虽然这船票是我在一场偶然性的意外(公子的开心)里获得的,但是它内生着必然:在短暂的十五分钟里我要吃完一碗118块钱的牛肉盖饭的必然的快乐。而现在,现在,这牛肉盖饭悬在寒风里,就像是船票放在火苗旁,我唯一能做的,是眼巴巴地盯着它。
三、 我吃完了,它半冷半热。饭是温的,肉却已经丧失了入口的最佳温度。好吧,现在这碗饭也成了我永恒的对象小a了。但是温度的不理想其实不影响它的好吃。和茶叶蛋,和我之前说的那种“轻奢”食物茶叶蛋不一样,这种真正奢侈的食物,我说不出来它是什么味道。审美是建构,而在我的社会化历程里,没有习得审奢侈品的美的能力,我只能说,它好吃,说不出来它好吃在哪里(一如“你好可爱”一样,是一种整体性的论述)。 我手舞足蹈地打字告诉公子它有多好吃,想告诉公子,他檀施的那118块实打实地进了我的胃里,没有打水漂。我说:“这太好吃了,这都不是人吃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没吃够。我现在就像是吃了人参果的猪八戒,只记得一个味道:好吃,却记不得具体是什么味道了。太好吃了,软软的,香香的,吃完以后人晕乎乎的,口舌生津,现在只觉得,人生如果只吃这一次,就太tm遗憾了。” 同样吃了一碗的宁哥跟评说:“俺也一样” 公子说:“不是,一碗饭,你怎么可以说那么多啊?”
四、 他不懂,对于一个人来说,118块的牛肉饭是什么味道已经根本不重要了,有几片牛肉,温泉蛋煮的怎么样,紫菜碎香不香,泡菜辣不辣,米饭是湿的还是干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桑丘他吃这碗饭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和一头牛对视着,那头牛的眼里闪着灵光。他不觉得自己在吃这头牛,他觉得自己和这头牛融在一块,桑丘就是牛。桑丘只觉得,这碗饭吃完了,就什么都够了。新奇的、陌生的审美体验在他脑海中绽开,冰冷的耳朵里血液重新循环起来,他觉得一切都变得像牛肉里的脂肪一样,晶莹剔透。 对我来说,桑丘意味着什么?可能意味着一碗踏实的、梦幻的、意犹未尽的牛肉盖饭,当然这同样意味着被阉割。我当然不是桑丘,桑丘也当然不是我,桑丘就像是一个如梦似幻的倒影,就像是寒冬里的一碗牛肉饭,好吃,但是饭总会吃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