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子训
蓟子训被砍脑袋的前四天,他朋友找他来喝酒。他炒了一盘黄豆,切了一份黄瓜,煮了一只肥鹅,还烫了一壶米酒。他跟朋友说:“要不是你来,这些菜我都舍不得拿出来,你看这黄豆,其实是龙眼,黄瓜是云里挖出来的仙草根,肥鹅是赤脚大仙遛过的仙鸟,这米酒呢,是昨天玉皇大帝喝剩的神仙酿啊。” 朋友已经喝得微醺,挥着袖子说:“你少来,咱们认识多少年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哪泡屎。” 蓟子训说:“不信就不信呗,说这些恶心人的话,让我还怎么吃。” 朋友眯着眼说:“我说老蓟,看你现在生活不错啊,都吃上肥鹅了。上回来,还去河里现捕的鱼,多吃了你几个烤饼,就拿大眼珠子瞪我。” 蓟子训笑着说:“最近这不是形势好嘛,皇帝有道,民安物阜,人吃饱了,心思就活络,有钱人都想着当神仙,找我的人多。” 朋友挣了挣眼睛说:“老蓟,我可得再嘱咐你一次,现在神仙太多,官府怕有人借机煽动民心,正在大力整治,没有执照的假神仙都抓起来了。你干这行当,骗骗有钱人,挣口饭吃也就算了,可千万不敢骗官老爷,有权有势的,管你是不是神仙,要是被抓起来,二话不说,先打个半死。前一阵我们县的刘半仙,就因为喝了酒胡咧咧,说自己认识玉皇大帝,以后要去天上发展,咱们人间不值得。结果被县令一顿棍棒,打得现在还脑偏瘫,吃一碗饭,至少漏半碗。” 蓟子训蹬了蹬腿说:“嗨,那老刘我认识,之前一块去张大户家,给张家少爷叫魂。当时我就感觉,这人说话没谱,早晚要坏在嘴上,结果还真让我说着了。” 朋友说:“老蓟,你别光看着别人身上有痦子,看不着自己背上的疤,我认识你那么多年了,你的嘴哪天牢靠了。” 蓟子训说:“我现在低调行事,官家的活基本不接了。况且你知道,我为什么大老远来这,一是因为,这地方穷乡僻壤,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神仙,同行少,冤家就少,没有竞争,客户也没见识,活多好干。第二个,这地方县令钱多人傻,一心想当神仙,不禁止我们买卖不说,自己还舍得往上花钱。” 朋友说:“这样的县令,估计官位也不是正道来的。” 蓟子训说:“哎,怎么不是正道来的,也是父亲去世之后,守孝三年,才举了孝廉。” 朋友有点喝醉了,晃着脑袋说:“那不就是买来的官,我敢说,肯定是雇人替他守了孝。就算是自己守,吃喝嫖赌也不能耽误了。你还记得不,我们县前些年那个……” 蓟子训赶忙塞给他一条鹅腿:“不提这些不提这些,吃肉吃肉。” 朋友抹了把脸,低声说:“反正不管怎么着吧,官府的生意还是不做为好。” 蓟子训说:“这个自然。我现在主要就是算命、卜居和驱邪,出不了大事。” 朋友吃了条鹅腿,抹了抹嘴上的油,喝了口酒顺了顺,又接着说:“你现在都有什么套路,说给我听听?” 蓟子训往朋友耳边凑了凑,低声说:“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你是我亲兄弟,说给你不妨,你可别给我传出去。” 朋友正色说:“你认识我是一年两年了吗?” 蓟子训指了指倚在门边的红木粗拐,“你看见这个没有?” 朋友端详半晌,说:“看着眼熟。” 蓟子训说:“你忘了,前年我上山打柴,摔断了腿,你给我找了根老木头当拐。” 朋友恍然大悟,“哦,你这是给上了一道漆,怪不得我认不出了。” 蓟子训说:“这拐帮我了大忙。当年摔断了腿,客户怀疑我法力不行,没人找我了。有一天出去喝酒,碰上一个小孩,那小孩不大,脑袋上还扎着发髻,怪机灵的。他问我,你是不是铁拐李,我一下子通了窍,打那以后,我就剑走偏锋,说自己是铁拐李的第三十二位弟子,木拐蓟。干我们这行,断腿的少,我一下子就做出了差异化。” 朋友说:“怪不得你腿好了还拄着拐,我还以为你念旧情,舍不得扔。” 蓟子训挑了挑眉毛,“怎么样,用不用我跟师父说说,让你也当个神仙?” 朋友吃完另一条鹅腿,往后一躺,拍着冒尖的肚子说:“饭后一倒,长生不老。我还图什么神仙。” 第二天,蓟子训送走了朋友,下午还有个卜卦的活,想先睡一觉,再醒醒酒。刚躺下,听见有人咣咣打门,蓟子训骂骂咧咧地起身,嚷嚷着说:“谁啊,不能轻点。拍什么拍。”开门一看,是一个穿衙役衣服的人,细眉鼠眼,留两撇小胡子,手里拿着一轴画。蓟子训躬下腰,堆着笑说:“官老爷,蓟子训不在家,我是他朋友。” 衙役抖开手上的画像,眯着眼睛端详一番,又上下打量蓟子训,尖着嗓子说:“别扯没用的,官府画像把你画成蓟子训,你就是蓟子训。跟我走一趟。” 蓟子训像大虾一样不停鞠躬,“官老爷,我就接点算命卜居的小活,没说自己是神仙啊。” 衙役说:“有什么话,到官府说,县令找你,又不是我找你。” 蓟子训一听县令,腿都软了。心想,完了完了,肯定是昨天吹牛逼的时候,朋友说了几句县令的坏话,走漏了风声,这是要问罪去了。蓟子训哭着说:“官老爷,我这点事,里长就管了吧,怎么还到县令那里去了。” 衙役把蓟子训拎起来,说:“怎么里长能管你,县令就叫不动你了?快点跟我走。” 蓟子训哭哭啼啼的,一路被衙役拎到县衙,也不敢抬头,就看到土路变砖石,蓟子训怕把砖石踩脏了,磕了磕脚上的泥,才小心踏进去。迈过一个门槛,知道是进了屋,衙役停下来,蓟子训心想,这是见到县令了,赶紧跪下。衙役又一把拎他起来:“你干嘛呢,我腰带松了,提提裤子,你怎么跪下了。”蓟子训点了几个头,又跟着穿过厅堂,往后屋走。看到一双黑色官鞋,不敢抬眼看,又怕再跪错,站在那里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衙役说:“跪下!” 蓟子训如释重负,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喊着哭腔说:“冤枉啊!” 一个粗厚的声音说:“张三,你怎么把木拐蓟唬成这样!蓟神仙,快快请起,请坐。” 蓟子训一听,心落到肚子里,站起来拍拍腿上的灰,瞪了衙役一眼。又向县令作揖:“小人蓟子训,拜见大人。” 县令说:“张三,还不去上茶。蓟神仙,张三见识浅陋,多有得罪。” 蓟子训看了看县令,眉目周正,一表人才,和张三小人大有不同。蓟子训说:“大人,不知叫我过来,是占卜呢,还是驱邪呢?” 县令说:“若是这些小事,也不敢劳烦仙人。我听说您是铁拐上仙第三十二位弟子,想让你费心,和师父说一说,让我也做个神仙。” 蓟子训也是老江湖了,一听就是钓鱼执法。他说:“大人,我执照上的经营范围,就是算命、卜居和驱邪,成神做仙的事,我可从来不干呐。” 县令让张三退下去,关了门,低声说:“蓟神仙,我们县地僻人稀,留不住仙人,您能来就是赏光了。您的执照我查过了,确实不涉及仙人的业务,现在皇帝怕妖人作乱,冒充仙人,煽动民心,除了几个深得皇帝信任的,给发了执照,其他一概不得自称仙人,搞得真仙人也难做。” 蓟子训说:“大人,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仙人。” 县令说:“那你是不是铁拐李的徒弟?” 蓟子训心想,这个我得认,要不以后没法在这行混了。心一横,说:“大人,这个千真万确,当年他还带着我上了仙山。” 县令说:“上仙山去做什么?” 蓟子训没见过大世面,不知道怎么编下去,心里骂自己嘴欠。他沉吟半晌,说:“去仙山砍柴,那边的柴比别的山多。” 县令有点失望:“哦,我还以为去仙山找仙丹,听说皇宫里有一种仙丹,吃了就能成仙。” 蓟子训赶忙说:“仙丹也找,后来……后来师父吃了,我没吃,所以我不是仙人。” 县令说:“我知道您不是仙人,但还是劳烦您过来,就是因为,您是铁拐李的弟子。”县令从桌子下面掏出两块金砖,一大一小。县令把大的递给蓟子训,接着说:“这点小意思,是孝敬您师父的,让他帮帮忙,看看天上还有没有空编,让我也当回神仙。”又把小的递给他说:“这是给您的,事成之后,还有专门的谢礼。” 蓟子训摸着金子,渗出一头汗,他把金子收了,拱手说:“大人,我这就回去找我师父,让他想想办法。” 蓟子训走后,县令把张三叫来:“张三,这是今年第六个法师了,每个都拿了我的金砖,说能帮我当上神仙,结果前五个都跑了,你说这个蓟子训,到底行是不行?” 张三说:“看这颟憨样子,也不是个正经仙人,搞不好铁拐李的事,也是他编出来忽悠人的。” 县令说:“这样,你去偷偷跟着他,看他回去是要跑呢,还是联系他师父。一有消息,赶紧给我回话。” 蓟子训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有点得意忘形,走到路边买烧饼的时候,问师傅:“喂,我说,你这饼多少钱一张?” 师傅说:“这不是老蓟嘛,你天天买,不知道我这饼多少钱?” 蓟子训说:“别张口闭口老蓟老蓟的,老蓟也是你叫的?我是铁拐李第三十二位弟子,木拐蓟。” 师傅说:“你今天是捡着金子了?飘得挺高啊,不买就让开,别挡我生意。” 蓟子训把大块金砖往面板上一拍:“哎,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你瞅瞅这是什么。” 师傅瞪圆了眼睛,喘着粗气说:“老蓟,哎不是,木拐蓟,你这是傍上财主了?” 蓟子训说:“什么财主,刚才县令老爷接见了我,让我找师父说情,给他个神仙当当,这就是谢仪。” 师傅说:“咱县老爷,要当神仙了?” 蓟子训说:“那还不是我师父一句话的事。” 师傅说:“得嘞,今天这饼您随便拿,算我的。” 蓟子训收了金子,背上三斤烤饼,哼着小曲往家走,完全没发觉张三一路尾随。回到家把金子藏好,吃了一张饼,骂了两句葱花少,就蒙头大睡了。与此同时,卖饼的师傅把县令成仙的事,告诉了正在揉面的老婆,老婆告诉了正在喝酒的小舅子,小舅子告诉了正在炒菜的姘头,等张三回到县衙,全县的人就都知道了。 县令急得火烧眉,一边转圈一边搓手:“这卑鄙小人,无耻之徒,现在皇帝紧着说不让成仙,他怎么还把我要成仙的事说出去。张三,张三呢?你说这是不是,是不是邻县的县令害我,怪我去年花钱,买了先进县的名额。” 张三说:“大人,事已至此,急也没有办法。” 县令说:“平日养着你,你一堆办法,现在用着你了,你说没办法。没办法也给我想个办法出来。” 张三说:“依我看,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县令说:“怎么个医法,你快说。” 张三说:“让那个蓟子训,赶紧联系铁拐李,万一他真是仙人弟子,您不就也成仙人了,成了仙人,皇帝也拿您没办法。” 县令拍着大腿说:“哎呀你这算啥办法啊,这个蓟子训,真不是东西,我的命就交他手里了。” 蓟子训睡了一下午,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他摸了摸床底的金砖,硬硬的还在,心里踏实不少。忽然想到县令成仙的事,又惊出一头汗。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没法让县令成仙,那不得是杀头的事,怪不得县令这么大方,要是成了仙,两块金砖不算什么,要是不成仙,把我脑袋一砍,金砖还得收回去。天老爷,要不人家能当上县令,里外两头堵,怎么也不吃亏。 蓟子训后悔没听朋友的劝告,做了官府的生意。现在只能赶紧收拾东西,回老家投奔朋友去。蓟子训想,别的东西就不要了,反正有这两块金砖,一辈子吃喝不愁。可刚走出门,转念又想,不行,还是得带着木拐。回去拿了木拐,走出去十步远,又转念一想,不行,那几张烧饼,不拿白不拿。 可这事坏就坏在烧饼上。蓟子训刚把烧饼包好,塞到怀里去,张三带着一队人马,围住了院子,蓟子训吓出一身冷汗,闭着眼睛,等着杀头。他听到张三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尿着裤子说:“县令老爷,饶命啊。” 张三捂着鼻子:“蓟神仙,我们是请你去县衙的。” 蓟子训想,现在是开明,杀人还得走程序。 到了县衙,县令也没提金砖的事,只是说:“蓟神仙,不知铁拐上仙怎么说?” 蓟子训说:“我师父去南海下棋了,没在家。” 县令说:“那劳烦您再联系联系。” 蓟子训想,横竖都是死,只能硬着头皮编了。他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再问问。请大人找一张八仙桌,三根手指粗的熏香,两壶精酿的米酒,一头烤得烂熟的肥羊。我再做法联系一下。” 张三说:“蓟神仙,刚才你在家,也没见费这么大阵仗。” 蓟子训擦擦头上的汗:“刚才,刚才那不是……和我师父梦中相见了嘛,梦里见面省事。” 张三说:“那要不,您再睡一觉?” 蓟子训心里骂张三不是东西,嘴上却说:“张大人说得对,但是我睡了一下午,现在睡不着了,县令大人要是能等到后半夜,那也行。” 县令说:“不等了不等了,张三你去备齐东西。” 蓟子训想,早知道他去,再要一条九十九片鳞的鱼好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东西都摆好了,蓟子训煞有介事地围着桌子,蹦了一炷香的时间,看得县令和张三直打哈欠。 县令问:“蓟神仙,怎么样,联系上了没有?” 蓟子训说:“大人,这回联系上了。” 县令说:“铁拐上仙怎么说?” 蓟子训说:“我师父跟人下棋输了,心情不好,说这事不给办。大人,我把钱退你吧,这事就这样了。” 县令跳起来,揪着蓟子训的衣服说:“我砍了你八辈子祖宗啊,全县人都知道我要当神仙了,你现在说不行,你再给我想想办法。” 蓟子训吓出一身冷汗,跪下说:“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再和师父求求情。” 蓟子训又跳了半天,磕着头和县令说:“大人,我师父说,这事能办,只不过现在名额紧张,三年后,让你当神仙。” 县令心想,三天后估计皇帝就把我砍了,他冲着蓟子训说:“三天当不上神仙,我要你命。” 蓟子训把脑门都磕破了,“县令大人,息怒息怒,我再找铁拐李说说。” 蓟子训不敢多跳,意思两下就说:“大人,成了,三天后,让你成仙。” 县令说:“蓟神仙,你先回去休息,三天后我让张三接你。” 蓟子训一听,统共就剩下三天活头了,心凉了半截。 好容易挨过去三天,县令坐在公堂上,皱着眉头,正吃着葡萄,他吐一口皮:“张三,这西域的葡萄是好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福气,去尝尝天上的葡萄。” 张三说:“大人,就算蓟子训是个骗子,只要您金诚所至,早晚会得道升仙。” 县令说:“怕只怕,皇帝等不及哦。” 张三说:“大人,您宽心,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就是全县人都知道了,也到不了皇帝那。” 县令说:“差不多到时候了,把蓟子训给我叫来。” 张三说:“已经差人去押了。” 县令说:“张三,你听到没有,外面怎么闹哄的?是是不蓟子训到了。” 张三说:“我去看看。” 过了一会,一个黑衣人领着一队卫士,佩着刀进了县衙,张三垂着头,跟在后面。 县令喝到:“你是什么人,如此嚣张,竟然敢佩刀上殿,见了本官也不下跪。” 黑衣人面色铁青,剑眉冷眼,闭口不语,解下腰间的铜印,拍在桌子上。县令见了这气势,有点心虚,把铜印翻过来,仔细辨别半天,刚看明白刺史两个字,就慌忙滚下座位,连连叩头。 刺史吃了颗葡萄,往地上吐了皮:“早听说西域的葡萄好吃,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神仙也喜欢吃。” 县令通通磕了几个响头:“大人,没有皇帝的许可,我怎敢私自成仙。” 刺史说:“你是不是仙人,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我只能把你的头砍下来,送到长安,让皇帝亲自说。” 县令吓破了胆,撅着屁股,头抵着地,吓得一动不动,嘴了碎叨叨的念:“我不是神仙,我不是神仙……” 正念叨着,蓟子训满脸喜气进了县衙:“县令老爷,恭喜贺喜,得道成仙。” 县令哭着说:“啥时候来不好,偏偏赶这时候。” 蓟子训看看黑衣人和卫兵,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县令,没搞明白是什么情况,先两腿一软,跪了下来。 刺史说:“县令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县令说:“这个法师的执照没有成仙许可,私自开展成仙业务,我举报他,希望能给我减刑。” 蓟子训听完,心里把县令的十八代祖先都操了一通,男女老少一个也没放过。他慌了慌张地说:“饶命啊,我是来给县令算命的,不知道成仙的事。” 刺史说:“那你一进来,就恭喜县令得道成仙?” 蓟子训说:“我是听县里人说的,今日县令要成仙。” 刺史说:“一个县令,能有多大本事,没有皇帝的玉批,说成仙就成仙了?你这个江湖骗子。” 县令说:“他就是江湖骗子。” 蓟子训说:“大人明鉴,我没撒谎。我听说他花钱,买通了铁拐李,在天上买了个空编。全县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事了。” 刺史说:“县令,成不成仙,都是皇帝说了算,你绕过皇帝,直接给铁拐李钱,要搞直销?还把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县令把屁股又撅高了一点:“大人,小人不敢啊,休听他胡说。” 刺史说:“自己交代吧,你是怎么绕过皇帝,勾搭上铁拐李的?” 蓟子训狠狠心,摸出两块金砖:“大人,我这次来,就是要举报县令,他说我算卦算的灵,一定是认识了仙人,给我两块金砖,让我找铁拐李说情。小人一介江湖术士,没有背景,不敢当面驳斥他,只好暂且收下,这不听到您来了,赶紧赶过来举报。” 刺史甩甩袖子:“一派胡言,说得漏洞百出。你们俩以为,我听不出来?” 县令和蓟子训赶紧把屁股撅起来,头紧紧抵着地。 刺史掂量着两块金砖:“县令啊,你算得挺明白。两块金砖买个神仙,确实便宜。要是在皇帝那争取名额,怎么得六块吧。” 县令一听,赶紧爬到桌子下面,打开一个暗扣,从桌子夹层摸出八块金砖,捧过头顶:“刺史大人,六块金砖,请您敬献皇帝,派人来考核,看我能不能当神仙,另两块金砖,是孝敬您的劳务费,劳累您给皇帝说情。” 刺史说:“嗯,这不就对了吗。成神做仙,大家都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有正规渠道啊,你别走那歪门邪道啊。” 县令说:“大人说得对,我一时被小人迷了心智。” 差不多办完公事了,刺史心情放松下来,吃了颗葡萄,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那就把小人砍了吧。” 蓟子训就这么被砍了脑袋。 附: 蓟子训,不知所从来。东汉时,到洛阳见公卿,数十处,皆持斗酒片脯候之,曰:“远来无所有,示致微意。”坐上数百人,饮啖终日不尽。去后,皆见白云起,从旦至暮。时有百岁公说:“小儿时,见训卖药会稽市,颜色如此。”训不乐住洛,遂遁去。正始中,有人于长安东霸城,见与一老生共摩挲铜人,相谓说:“适见铸此,己近五百岁矣。”见者呼之曰:“蓟先生小住。”并行应之,视若迟徐,而走马不及。(《搜神记》卷一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