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帝都
为了照顾我月子,妈妈提前一个月来到北京。妈妈来了以后,家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上午补了一觉,妈妈和婆婆在厨房做豆沙馅儿,两人说话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浮绕,就连梦里都是她们的声音。就像我在家的时候,只要我妈醒着的,家里就是热闹的,我是睡不了懒觉的。不光我睡不了懒觉,楼上的表妹也睡不了懒觉。妈妈起床早,夏天不到六点就起来了,又很喜欢跟人聊天,在厨房做早饭,她能隔着窗户和楼外菜地里摘菜的老奶奶闲聊起来。站在阳台洗衣服,她能和对面楼同样在阳台洗衣服的阿姨聊起家长里短。到吃饭的时候,她给爸爸做好了下酒菜,她就端着一碗饭,夹了几筷子菜,跑到楼上楼下去找舅妈姨妈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吃饭。用四川话说,爱摆龙门阵。
她常常在饭点把我爸一个人撇下。爸爸一个人坐在桌边喝小酒,菜都凉了也不见我妈回来添菜,他就急得数落我妈。往往我妈端着空碗回来,我爸的酒还没喝完,一个人孤零零的喝,想想又好笑,又觉得我爸略可怜。
我和老高这两个可怜的家伙,在北京很少感受到这份热闹。北京的夫妻关系就像是搭档,通常是工作日早晚相见,白天没联系,晚上下了班都是两个人各自抱着手机,各玩各的。周末才能在一起做个饭,体验家庭生活。非常寡淡。我们后来喜欢周末去婆婆家,因为去婆婆那里才有家的感觉。
我这几年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家的感觉十分吸引人,但是假装不去正视这件事情。比如,去婆婆家也是会控制次数,能拖一周就拖一周。有的时候,回家的感受过于温暖,真会觉得对比之下北京寂寞得令人想哭,从而厌恶北京城的生活。
昨天和妈妈婆婆去公园溜达,一路闲聊,也没说什么深刻内容,但为什么心里悄悄地有个声音浮上来:从此以后我就是上有老下有小,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尽管父母从不给我们添任何负担,只是想着更多的帮助我们,而我某一刻心里却有一种想要默默守护他们的心愿。
不光是父母,还有婆婆老高弟弟和其他在乎的亲人们。
想尽力守护好一个小家庭和一个大家庭。
悠悠然散步,内心却在不断地觉得,世间最难得的不是成功不是赚钱,不是开公司上市,或者在一线有数套房,家财万贯,而是你从人间的舞台上退下来回家的时候,家里还留有一碗热汤,有一个暖言暖语的人在等着你,有孩子的笑脸和咿咿呀呀。
帝都7年,越发觉得,工作只是谋生之道,事业是发挥所长,在外面的职场可以学一切斡旋与斗狠,一切心机与算计,可以笑脸相迎,阿谀奉承,放下自己尊严,但是这些远非生活的重点,它只是生活的一面。
7年快节奏、高强度的工作,锻造了我的多面性,也狠狠捶打了我。回忆起来,哭和笑都不太重要了,一笑而过。就如同,忽然梦到大学最好的朋友,和她失去联系之后,我们在梦里擦肩而过。我和无数个同事擦肩而过,再无交集,那些像电影片段一样,成为点滴回忆。这些经历反而更加让我珍惜原本生活。舞台上需要演绎,需要压抑自我,生活不必。我需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避风港,需要一个令我活在当下的能量场。它无关钱财,房子,车子或者任何物质,它是一种心灵所求。
有时候,我和妈妈单独散步,她向我抱怨爸爸的不体贴。我忽然感觉作为女儿,原本就是这种话题最好的倾听者。也忽然感觉,我很久没有听她唠叨这些,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抱怨。我选择离开家之后,在千里之外的帝都过得独立又理性,但对妈妈实则有亏欠。但她又是不需要我太担心,她有十分亲的兄弟姐妹,有一群闺蜜好友,甚至以后的养老都不需要我操心,她在那个小城过得很快乐,身边也有人照顾。
但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作为女儿,应该更多倾听她内心的声音。这是电话和微信代替不了的。
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和我不方便出门,我会带妈妈到处走走看看,带她见到更多有趣的人和事,充实她的视野。她是一个非常喜欢看世界的人,即使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小城过一辈子人生。
现在,我可以成为她的一盏灯,为她多照亮一点世界,令她看到更多她以前看不到的新奇与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