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落日,一匹离群的马——读陈有膑《七月八日,在坝上草原上为一匹路过的马而作》
七月八日,在坝上草原上为一匹路过的马而作
陈有膑
天色将晚
一辆大巴带我们踏上了归途
草原平阔而静止
地平线遥远而缓慢
仿佛唯一能够到达的只有落日
忽然,一匹马使我的
目光瞬间凝固
它远离所有的马群
独自伫立在河边
一会儿低头吃草
一会儿引颈长嘶
我不知道它的性别、年龄与经历
只看见它深棕色的身躯因夕光的
照耀而隐隐发亮
陌生的马儿
谢谢你让一个陌生旅人的
心被温暖充盈了十几秒
在如此辽阔的大地上
在如此盛大的暮色下
无论一匹马,抑或一群马
无论一个人,抑或一群人
甚或整个人类
无论在旅途,抑或在家里
我们都承受着同样的孤独
——
草原,落日,一匹离群的马
阅读陈有膑的《七月八日,在坝上草原上为一匹路过的马而作》一诗,不禁想起了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天色将晚/一辆大巴带我们踏上了归途/草原平阔而静止/地平线遥远而缓慢/仿佛唯一能够到达的只有落日”,“平原辽阔”和“落日”之境。同时,也想起了布罗茨基的《黑马》,因为“它远离所有的马群/独自伫立在河边/一会儿低头吃草/一会儿引颈长嘶/……/只看见它深棕色的身躯因夕光的/照耀而隐隐发亮”。这些阅读联想没有必然的联系,也即是说陈有膑在写作这首诗歌的时候,没有主动刻意做出的互文写作——诗人是一个特殊的种族,如果真是存在这个种族的话,他们是梦魅的幻灵召唤师之类,他们有本质上的精神相通之处。即,诗人在每个当下生活,面对时间与人类种族的终极思考。
为了阅读的方便,《七月八日,在坝上草原上为一匹路过的马而作》姑且分三部分:1-5行;6-14行;15-24。分别对应着诗人一次旅行途中所见所感:眼前所见的草原、落日之景,人在其中的过客和尘芥之感;转到诗人眼界的一匹马和马群之景,孤单和孤独,二者被放置在空旷天地之间;诗人面对时间和人类(人群)的孤独理解。(以上这些,也只是作为读者的勉为其难的失败分析证据——而且这些材料在所谓的大家阅读这里,会给写作新人带来非良性批评的口实。)
“陌生的马儿/谢谢你让一个陌生旅人的/心被温暖充盈了十几秒”,“无论在旅途,抑或在家里/我们都承受着同样的孤独 ”。
陈有膑在一段平原旅行纪实中,他被一匹马给震惊了,或者说“惊讶”了。因为这次“震惊”,在平原的辽阔和落日空远的画面,诗人穿行其中,就像一只飞鸟,面对时间、空间,对未来的安置——归巢的秩序出现了焦虑,焦虑即追问、追寻的不确定状态。
但是,《七月八日,在坝上草原上为一匹路过的马而作》没有停留在这个层面。正如诗题所侧重的,这还是一首为“马”而作的诗,前面的限定词,都在作为一匹马的背景。当一匹马忽然在平原出现,诗歌在此出现了转折,不再是人面对宇宙的传统问题了——它指向当下、当代,或者说十九世纪开始的中国当下。
平原是马的生活环境,它出现,在自己那里是完整的,平原本身和马即建构了一种可靠归宿。在此,马和平原落日是一种时空带来的感受。那么,一匹马与一群马之间,则是什么?“陌生旅人的心/被温暖充盈了十几秒”,为什么诗人会被一匹马温暖、充盈,并且是“十几秒”?比及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陈有膑更绝——陈子昂想见的古人来者都是理想的、有一套完整价值系统作为他们存在意义的人物,他们虽然和具体生活存在超出之处,毕竟还在生活里面得到文化价值体系支撑;作为现代人的诗人陈有膑却不是这样,他面临的一种拒绝妥协,是一匹马与一群马的距离,是一匹马面对平原落日的空旷。所以,陈有膑说“旅行”和“在家里”的两种情境,“我们都承受着同样的孤独 ”——此时,诗人为什么对那匹离群的马,即获得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