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内战时期的钱币(二):屋大维的崛起

复仇同盟 (44-42 BC)
凯撒被刺杀后,以“解放者” (Liberators)自居的两名主要阴谋者盖乌斯·卡西乌斯和马可斯·布鲁图斯与自己的拥护者们离开意大利半岛,率领军队控制了从希腊马其顿到小亚细亚的叙利亚的东部行省。在罗马方面,凯撒的侄子屋大维(Octavius)、骑兵指挥官马克·安东尼(Marcus Antonius)和雷必达(Lepidus)不顾元老院的反对,成立了“后三头同盟”,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为凯撒复仇,并重新获得东部行省的控制权。
这枚是为了纪念“后三头同盟”建立而发行的第纳尔,于43 BC发行于雷必达的随军造币厂


后三头同盟成立后,他们决定将雷必达留守意大利本土,由屋大维和马克安东尼率领最精锐的28个军团前往北部希腊,攻打“解放者”的军队。
这枚是公元前42年马克安东尼动身前往希腊北部时由随军造币厂打制的银币


“后三头同盟”的成立让身在士麦那的布鲁图斯感到非常惊恐,他立刻向卡西乌斯请求援助。卡西乌斯收到消息后马上带领自己的大部分军队从叙利亚行军至士麦那,与布鲁图斯的军队会师,准备对抗屋大维与马克安东尼的军队。
这枚是公元前42年盖乌斯·卡西乌斯在士麦拿与布鲁图斯会和后发行的银币


屋大维与马克安东尼的联军不断追击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最终他们在马其顿的腓立比 (Philippi) 地区进行了两场决定性的战役。10月3日,卡西乌斯在第一次腓立比战役中被马克安东尼击败,绝望的他用刺杀凯撒的同一把匕首自杀了,那一天正好也是他的生日。布鲁图斯在为他哀悼时称其为“最后的罗马人” (the Last of the Romans) ,并将其安葬在塔索斯。
10月23日,布鲁图斯在第二次腓立比战役中被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军队击败,他带着仅存的不到4个军团的兵力撤退至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当他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投降或者被俘虏已成为不可避免之事时,他像卡西乌斯一样也自杀了。
至此,“解放者”们被后三头同盟彻底粉碎。
裂痕初现 (41-39 BC)
安东尼在东方
粉碎“解放者”后,屋大维向亚得里亚海前进回到意大利处理士兵的土地分配事务以及殖民地问题,而马克·安东尼则前往爱琴海东部诸国聚敛之前承诺给士兵的金钱,这些是他们在腓立比战役前向士兵们做出过的承诺。马克·安东尼于41 BC来到以弗所,并以此作为据点强势介入并平息了周边盟国的一系列纷争——包括盟国间的外交冲突和各盟国自身的内务矛盾,巩固了罗马共和国在东方的领导权,并使他自己获得了巨大的声望,这使原本就对屋大维心存芥蒂的安东尼愈发膨胀。
这是一枚马克·安东尼在这期间发行的钱币,正面的马克·安东尼成熟而自信,而反面的屋大维被描绘得略显稚嫩和青涩。


这是另一枚同时期的银币,反面是马克·安东尼的弟弟卢修斯·安东尼——他是当时的罗马执政官之一。可以看到钱币上的卢修斯也带着马克·安东尼那种自信的微笑,似乎安东尼想在钱币这种宣传媒介上把屋大维贬低至比自己的弟弟更低的位置。


这一年的十月,安东尼在塔苏斯召见了罗马在东方最强大行省埃及的法老克利奥帕特拉七世(Cleopatra VII)——也就是为众人所熟知的“埃及艳后”,探讨东征帕提亚时所需的物资和军事协助。然而安东尼似乎被这位女王的魅力所俘获,他跟随女王回到了亚历山大港并一同度过了这一年的冬季。
佩鲁西亚战争
与安东尼在东方的顺风顺水不同的是,屋大维在意大利的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整个土地重分配过程从41 BC开始持续了一年或更久,被选为安置地的城镇和地区经历了大规模的混乱,那些失去了土地和财产的人并没有因他们的损失而得到补偿,所以这件事使屋大维在意大利很不得人心。此时卢修斯·安东尼在马克·安东尼的妻子富尔维娅——她认为自己的丈夫不该和屋大维分享权力——的怂恿下组建了一支八个军团规模的军队,并在这一年的冬季向屋大维宣战,佩鲁西亚战争爆发,但他很快就被屋大维击败并于次年 (40 BC) 投降。出于对凯撒“仁慈”名号的模仿,胜利的屋大维赦免了卢修斯·安东尼并任命他为西班牙总督,但富尔维娅被流放。
这枚是屋大维于佩鲁西亚战争期间发行的钱币,钱币反面的测量杆、犁、军团鹰和军旗暗指分配给退役士兵的土地,而正面的凯撒头像则向所有人宣示自己是凯撒真正的继承人。


短暂的和平
马克·安东尼将这次与屋大维的冲突怪罪于妻子富尔维娅,认为她在对埃及艳后的嫉妒心之下煽动了卢修斯发动这次战争,不久后富尔维娅在忧郁中病逝。马克·安东尼回到意大利后在勃隆辛度 (Brundisium) 与屋大维的军队展开了对峙,然而双方的士兵都不想开战,不愿把生命浪费在毫无荣誉感的内战上。这一年的九月,在双方的共同朋友卢修斯·科克乌斯 (Lucius Cocceius) 的调解下,马克·安东尼与屋大维握手言和,签订了勃隆辛度协定 (Treaty of Brundisium) ,他们在这份协定中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并且使马克·安东尼迎娶屋大维的姐姐屋大维娅——她的丈夫最近刚去世。
这枚是马克·安东尼为纪念与屋大维娅成婚而发行的钱币,于39 BC发行于以弗所,采用了帕加马蛇篮的重量标准和形制。


这段婚姻暂时缓解了屋大维和马克·安东尼之间的冲突,但这种和谐关系并没有持续多久。
最后的庞培党人 (43-35 BC)
凯撒遇刺后,元老院短暂的恢复了它的力量,在此期间“伟大的”庞培的小儿子塞克斯图斯·庞培(小庞培)转移至南部高卢的港口城市马萨利亚 (Massalia) ,并于43 BC的4月份被元老院任命为海军司令——尽管这一头衔并没有维持太久。
这枚是小庞培担任海军司令期间在马萨利亚发行的银币


“后三头同盟”建立后,小庞培被罢免了海军司令的职位,并被宣判为“公敌”。他率领自己的军队迅速向西西里岛开拔并控制和占领了全岛。由于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是后三头同盟优先进攻的对象,这让小庞培有了喘息之机,并在西西里岛组建了一支强大的海军。
这枚是小庞培在西西里期间发行的第纳尔银币,小庞培在这枚钱币的反面用了海军胜利纪念碑的图案设计,以宣示自己对接下来与“后三头同盟”战争的必胜决心。


这是另一枚同时期小庞培发行的银币,公元前42-前36年间由卡塔那造币厂铸造发行。为了纪念死去的父亲,小庞培在银币上印上了“伟大的”庞培的头像以表达追思。


佩鲁西亚战争后,后三头同盟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庞培身上。公元前36年9月,小庞培的舰队在西西里岛东北部的纳洛丘斯战役中被完全摧毁,他放弃了西西里,带着仅有的17艘船只逃往小亚细亚,失去了其仅有的基地。前35年于米利都被擒获,在安东尼命令下未经审判便被处决。
至此,庞培及其余党已被彻底击败,但内战的战火仍未熄灭,而是转移到了后三头同盟内部。
同盟破裂 (39-32 BC)
“后三头同盟”的建立是为了复仇和对抗三人的共同敌人,然而随着“解放者”和小庞培这两大主要威胁势力的瓦解,维系同盟的力量也逐渐消饵,三巨头内部的分歧开始成为主要问题。
安东尼与埃及艳后
尽管已经与屋大维娅结婚,安东尼仍然毫不掩饰自己与埃及艳后的关系,他长期公开的与艳后一同住在亚力山卓,沉迷于东方式的奢靡生活与克利奥帕特拉的美艳,衣食住行表现得更像个希腊人而不是罗马人,他甚至与艳后举行了希腊式的婚礼,并生了3个孩子。最重要的是,他承认凯撒里昂——凯撒与埃及艳后所生的儿子——是凯撒的继承人(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在艳后怂恿下的行为),尽管凯撒的遗嘱中并未提到这个儿子,这让身为凯撒指定的合法继承人的屋大维大为愤怒。
对于克利奥帕特拉而言,她需要一个像安东尼这样的盟友来确保埃及不受罗马不断扩大的控制。由于凯撒里昂的存在,屋大维一直将她们母子视为极大的威胁。虽然和安东尼的婚姻是一次可耻的经历,但她意识到这是她唯一的生存机会,因此不得不做了很多让步。
这是一枚该时期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发行的四德拉克马银币,在这枚钱币中克利奥帕特拉的肖像揉入了不少安东尼的面部特征,但是她通过把她的肖像放在正面来为自己保留了主导地位。


雷必达出局
长期以来雷必达并未被屋大维和安东尼视作平等的盟友,他的势力范围不断的被屋大维和安东尼缩减,在腓力比战役后他的地盘只剩下北非的一小部分。这种屈辱使他做出了一些不理性的举动,并给对手留下口实。当小庞培于36 BC被击败后,雷必达迅速率军登陆西西里岛并占领了若干重要城镇,并向屋大维提出对西西里岛的所有权主张,同时要求恢复自己对西班牙行省的主权。屋大维指责他这种擅自做主的行为,并控诉他试图挑起叛乱,双方似乎要进入战争状态。然而雷必达的军队很快倒向了屋大维的阵营,这样难堪的局面使他不得不向屋大维求和,并因此在被剥夺所有权力后被放逐。
决裂
当后三头同盟的协议在33 BC正式结束时,安东尼致信元老院说他不想再被任命,他推测屋大维不愿意以同样的方式放弃自己的地位,因此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将自己塑造为对抗屋大维野心的斗士。两人之间积累已久的不满情绪开始爆发,安东尼指责屋大维无权废黜雷必达,以及独吞了小庞培的领土和军队;屋大维控诉安东尼未经审判就处决小庞培的非法行为,并攻击他与克利奥帕特拉的不正当关系,他特别指出安东尼承认凯撒里昂是凯撒合法的儿子这一行为,是对自己凯撒唯一继承人身份的无视和威胁。
32 BC,安东尼成功让三分之一的元老以及两位执政官成为自己的盟友。执政官Gaius Sosius在1月1日的元老院会议中发表了一篇支持安东尼的演讲,并提交了一份谴责屋大维的决议,但被一位保民官否决。屋大维当天并未在场,但下一场会议时他带着藏有利刃的下属出现了,并羞辱了两位执政官,这使得他们随后离开罗马去投奔亚力山卓的安东尼。安东尼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随即公开宣布了屋大维娅离婚的消息,此时安东尼与屋大维已彻底决裂,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决战亚克兴角 (31 BC)
与屋大维娅离婚后,安东尼与埃及艳后一起来到希腊南部海岸,开始在那里集结军队——这其中埃及艳后提供了大量的军队、金钱和物资的帮助。
这枚是安东尼在希腊集结军队时发行的用于支付军饷的银币,根据铭文我们可以知道它被用于支付给第六军团。


31 BC,安东尼与屋大维各组建了一支庞大的军队,经过一系列小型冲突后,于同年9月在亚克兴海岬进行了大规模的决战。在海军指挥官阿格里帕的指挥下,屋大维的军队给予了安东尼军队巨大的打击,决定性的摧毁了安东尼的有生力量。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带着残余的军队逃回亚历山大港,但已经无力回天。第二年的8月,两人双双自杀。
这枚是屋大维于29 BC为纪念这场胜利而发行的银币


克利奥帕特拉自杀后,埃及失去了其独立的地位,成为了罗马的一个行省。托勒密一世在继业者战争中创立的已延续了300余年的埃及托勒密王朝,自此被划上了句号。
这枚是屋大维发行的铜币,正面的屋大维和阿格里帕头像纪念亚克兴海战的胜利,反面枷锁中的鳄鱼则象征着对埃及的征服。


“奥古斯都” (27 BC-AD 14)
就这样,屋大维击败了所有的竞争对手,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而罗马在征服埃及后,成为了地中海的霸主。27 BC的1月16日,元老院授予屋大维“奥古斯都”的称号,这一神性头衔与他“终身保民官”和“大元帅”的身份一起,使他站在了罗马的权力顶点。
这枚是屋大维以“奥古斯都”名号发行的钱币


共和的落幕
屋大维集大权于一身后,虽然他表面上仍在维持罗马共和国的形式,但共和制度已经名存实亡。在他去世后,他的继子提比略继承了他所有的权力,这也正式宣告了帝制的开始。
自509 BC马库斯·朱尼厄斯·布鲁图斯驱逐罗马王政最后一位国王之后建立、并为数代罗马人民所捍卫的共和制度,在帝国鸿图所制造的繁荣幻像中,落下了它沉重的帷幕。

(文中展示银币均为本人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