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杂谈(二)|或许是戈麦不少事里的某件
X有条很时兴的简历:著有诗集《一个诗人的唠叨》。当我信以为真问他要签名书时,他说压根没有书,只是为了看起来,冠冕堂皇。我听完哈哈大笑,他不是在意功名的人,也是迫于无奈,毕竟现代人信任头衔胜过作品。不过,这子乌虚有的诗集名,倒是真心喜欢。大抵是因为人已至中年,毫无建树的原因吧!没有写出一本畅销书,所有的文字都可以归类为:一个诗人的唠叨。难道不是吗?然而,在人群中沉寂,与才华是息息相关的。我身边不乏有才华的人,其中也有看着他成为新锐,走上文学巅峰的,有的只能从作品里读到才华。 戈麦是其中一个。 很清楚记得X在去年九月二十四日发了几首戈麦的诗《如果种子不死》、《凡·高自画像》、《天鹅》、《彗星》和《誓言》,飞地也发了他的《黑夜我在罗德角,静候一个人》、《没有人看见草生长》和《陌生的主》,以及西渡写在《戈麦诗全编》的代序《死是不可能的》,公众号链接的标题:我等候的人一定不是感情冷漠的人。无知是我的罪过,之前未曾读过戈麦的诗,对于出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属于诗歌的年代,我不敢说自己是个读诗人,更不敢说是个写诗者。这像是一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和家族关系是同一个理,羞耻。X又以他对知识的豁达立即发我电子书,几乎一夜未眠,沉浸其中整整两天。后来,X问我,读完后有何感想。我说一个女人的直觉,他的自杀或许与一段感情有关。 从何说起呢?我和X说:如果我大胆猜想且不实际的话,他应该爱上了一位道德名义不能爱的女人,很有可能那女人比他年纪要大,对他影响至深,他强烈意识到他用完了这一生的爱,而爱会是维系他未来的纽带,所以他选择自杀。X说可以写个罗生门类似的小说呀!我至今没有尝试,我对世间的爱,理解得还不够通透。准确说,我还不懂得爱。 第一辑(秋天的呼唤)第一首诗就是:末日。读一位诗人的诗,像初见一个人,戈麦呈现给我的是一张冷峻的脸。回过头再读,又嗅到了女人的味道,问题是我只嗅为了满足猜测的味道。 《假日》节选: 温雅致敏的妇人 身着淡绿色的便装 美丽的手的几珠雀斑 从你额边如饰划过 梦把两片拥抱的影子 埋于绿影婆娑的长河 百年后的勘探者 挖出一幅湘陇的漆画 1987.8 以时间的轴承,爱情的起初被埋进诗句。当然极大可能与被我强加进去的臆想有关。 《星期日》节选: 2.你随处可见 我却难以设想 烧焦的初夏组成虚构 回首出乎意料 3.我操纵灵魂的杠杆 伤口被刺 凶手沉默不语 4.拜访不是理由 缺少茶具和杯子 气候干裂 雨伞的徒劳 只能打动秋天的叶子 初识充满动机 你的杯子盛满惊奇 漂动着我的眼睛 天气不错 只是你我都还活着 怀念没有意义 1988.5.1-5.4 《门》节选: 我用我的荒芜 埋葬希望 你来了 伸出生命的手 我的全部疏陋 只是一次面对手相的过错 你来了 间映在输树间 像我的生命的门 1988.7.27 插播一个朋友的故事(生活中,我是朋友们很好的倾听者。)未婚男性朋友曾和一位有夫之妇偷情,他和我说过迷恋那个女人的原由,比如他爱慕她身上的果断,她优雅的出生,她带给他的影响,直至至今对很多事物的认识,也一直沿袭于她。我和他说,听起来你们的爱情故事,很像《志明与春娇》,唯一的遗憾是你们不能在一起。我也问过朋友,如果她单身,有没有可能结婚。他摇头。为什么?他说有些事只能在梦里发生。我对他说,你不写诗真是可惜了。 所以呢?这些诗里面仿佛适合朋友和他的情人之间的语境。 《这个日子》节选: 我始终怀有那只 多情的花朵 这么多日夜 就像那个朝向故居的山坡 你的过去 那永恒的诱惑 残害了我多年 我会远离你 像你眼中久蕴的神秘 一样遥远 你端坐在桌子的尽头 是我在另一个世界里的黑暗中 四季豆的美景 1988.10 《我的告别》节选: 最后的时刻 乌木家具的房子里 我,不去歌唱苦难 不会为镜中的影子所击伤 不会去诅咒飞翔的纸鸢 诅咒为蚕虫蛀蚀的门的把手 在无知的风中左右摇摆 我不会去思念你 像白帽子的人朝拜几千年来嚼烂的栗子 不会因此而陷入沉默的沼 《女性年龄》 我从男人眼睛里 发现了 一个万劫不复的数字 充满死亡欲的数字 这几首诗,曾发给朋友看,他说仿佛就是他的写照。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虽然一度被她耽误年华,每次遇见心动的女孩子,就会不自觉和她进行比较。他和我描述过他们告别时的场景,也是在一间摆满红木家具的房子,她要离开去另一个城市居住。她留给了他一串房间的钥匙,或许某天他想重温他们的爱巢,随时可以去。再多的细节,我没有问但可以想象,朋友说他不介意我把他当主人公,虚构一篇小说。迟迟没有动笔写,还是前面提到的那个问题,我对爱还不够通透,理解不了他们这段扭曲的爱恋,怎么会发生以及发生背后的意义,我都没有整理好头绪。 第二辑(我的邪恶,我的苍白),逐渐进入我猜测的端倪。 看《美妇人》节选: 夜的暖雨侵袭着你的灵魂 你甘愿成为一朵枯萎的花 端坐为一尊年轻的菩萨 遂使我在这个世界只能成为 一株槐柳 在你 浓烈的阳光沐浴下追逐天空 1989.2 《死亡者的爱情》 也许 我就是死亡者的岛 一个访问者随行的夫人 像另外一个世纪里 被我疯狂爱过的情人 我不能容忍她健康地活着 像一件脱销的商品 赫然排列在杂志的窗口 招摇过市 轻艳的唇 和光洁的笑 都像是剑 使我重新倒向一排排 热望 我细心地埋葬过 火,着了,燃着铅白色的灰 1989.10.5 《开始或结局》节选: 让我带着另一个人,以 另一张面孔,走进你 用另一块苦心,在另一个 半边风雨的天气,走进你 带着另一座星球的爱 我将重新刻一个人 1989.11.12 《誓言》节选: 好了。我现在接受全部的失败 好了。我现在接受全部的失败。朋友也曾忧伤地说过。他对这段感情并不后悔,而且十分珍惜。有个私密性的话,我并没有转达他,因我们共同认识的朋友们以为他一直单身,误认为他是个同性恋。但我不能和朋友们解释他并不是,同样为了隐私。我只能安慰,没有失败而言,爱情原本没有对与错,成功与失败。只是日子要继续过i,假使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早些成家,毕竟家里人还是盼望的。 第三辑(献给黄昏的星),我所等候的人一定不是感情冷漠的人,出现在《黑夜我在罗德角,静候一个人》。也直抒他的感情,在《我在她心中的位置》里面,他的情人比他年纪大,就是由此而来。顺带说一下,我朋友的情人,年纪也比他大。 《我在她心中的位置》 我在她心中的位置 已经被涂抹成一团凌乱的墨迹 我在她心中,犹如别的女人 不小心落在一个鳏夫荒芜的头上 她曾推开我们之间年龄的栏杆 用抗老霜涂满丰满的胸脯 而她的手像一根长长的白线 不停地从我意识的深处抽进抽出 而我内心的轴呵,曾经疯了一样 不停地围绕着爱情的工厂,不停地转 我白天一样的幻象一秒钟的光 照亮过工厂四处荒凉的墙 而我在她心中的位置 已被另一个形体的权利深深地覆盖 我只能重新回到充电的发电机的暗处 期望一个大雪天真实的景象重现 1990.4.11 在第四辑(通往神明的路)和第五辑(眺望时光消逝),时常出现新娘子嫁人的字眼,对女人和活着也不间断流露出悲伤的绝望。 《浪尖人物》节选: 对于女人我已无过多的激情 对于书本我已无至上的兴趣 我反复回忆那些日夜里一场一幕 穷究有什么样的人操纵着我现在的贫困和落魄 1991.1.13 《戈麦诗全编》最后一首诗《关于死亡的札记》,大概是西渡有意编排的吧。写这篇杂谈,并无对死者的诽谤之意,相反,为他的才华可惜。出于善意,也为朋友而写,即使你和她曾经站着、坐着或是平躺着彼此拥有爱,那么,还是直视命运给予的相遇。虽然朋友绝大可能不会看这篇杂谈,还是送给这位"沉睡的兄弟"。 写于202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