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录像(关于许哲瑜“不寻常的某日”的一些思绪)
许哲瑜在Vanguard Gallery的“不寻常的某日”展览中,展出的影像作品《绿头鸭的不寻常死亡》使我想到“破绽”这个词。一只鸡晃动着融进背景的瓷砖墙,或突然出现在礼拜堂中的鸭子,等等。接着我发现这是一条家庭录像,录制的内容是爸爸教会儿子如何用镜子去照,照一只小狗,将世界的一部分纳入自己的镜中,制作成一个家庭录像的最小单元。那么, 将世界纳入到自己制作的图像中(将世界的一小块,比如家里的客厅或一只绿头鸭通过录像变成一段可剪辑的文档),就是记忆的形式吗?
绿头鸭在影片中起死回生,像一种数码式的“招魂”,古代的招魂师会说“魂兮归来”。日常的死亡寓于日常的家居室内,录影作为中介发明了绿头鸭这一个有死的主体。相较过去我熟悉的许哲瑜的作品,这一次作品的文本(影像本身亦是文本)结构不再是讲一个故事,而是让我想到在Bilibili网站看到的游戏玩家的屏幕录像,期间夹杂着MTV和“旅拍”(让人想到桑塔格在《论摄影》中关于旅行、摄影和中产阶级的论述)。大屏幕上在打开一个基于日常实景的电子游戏(这个游戏有破绽,有时它被投影到了不平滑的现实而非平滑的屏幕):
“快点
镜子拿好
镜子拿好”
两只手都要拿好”*
(*引文来自《绿头鸭的不寻常死亡》中的对白。)
另一件作品则是关于被解剖的兔子进入家庭生活的领域。掀开帘幕走进黑色的房间时,首先看到的就是屏幕上的这只兔子的局部:毛茸茸的脚、尾巴、屁股、扇动的兔唇、兔耳朵、红眼睛、毛发。出现的人手让人意识到这只兔子并非“自然的”,而是“受控的”身体。关于科学与个人生活的接缝处,在《副本人》中也有讨论。《编号314》的形式更简单,在展览新闻稿上说,这件作品来源于艺术家的父亲小时候玩奶奶从实验室带回家的死动物。艺术家在屏幕上“回忆”了父亲的玩法。
儿子回忆父亲玩死兔子和父亲教儿子玩一面镜子,这样的关系是这个展览的有趣之处,也让人想到回忆、玩、学习在家庭空间中的纠结不清。扮演兔子的死兔子是身份转换的极端情形,它在“家”中被迫活了过来。联系许哲瑜过往的作品,用图像来伤害身体的主题,以及生命的陈列与展示,在这个展览中再次出现,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