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时光.光影
(showay的大学篇之一)
“迷影”是什么?《电影的魔幻现实》一书中给出了这样的看法:“迷影”即“电影之爱”。从电影诞生时起,就有人对电影产生了超乎寻常的狂热,他们迷影成痴,从观众变成影评人、电影保护者、电影策展人、理论家、甚至成为导演。这一个群体甚至能对电影的发展方向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上世纪中旬,安德烈.巴赞在这样的热爱中创立了《电影手册》,更多个青年响应这一个文化事件,于是乎成就了法国新浪潮电影--这个接续欧洲先锋主义,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之后继往开来的全新的电影符号。这是一个繁华和开明的电影年代。
从我们所处的地域与时代看电影文化,总带着些透不过的荒凉与朦胧。
孩提时代,那是小学。去电影院决计不是自己想着去或是家里人带着去,学校倒是经常组织观看教育片,印象中一部穷苦人家忍痛卖头发交学费的电影断断续续看了3~4年,竟也觉津津有味。除此之外,接触电影最多的地方便是电视频道了,中央6台、凤凰、后起的潇湘电影。其余有记忆的第(数字)放映室系列-这当然是电视节目了,好几个中央台都有,只不过按台数来改数字—第十放映室、第七放映室等等。
这些电视节目构成了我最初的电影记忆,主要以港片为主:黄百鸣、周星驰让人忍俊不禁的喜剧;周润发、狄龙等主导的港式硬汉片;林正英的僵尸主题;李连杰、袁家班、成家班的邵氏功夫片。这些构成极丰富的不同类型片,成了我电影记忆的底子,它们是无数家庭晚餐时候的调味品,同龄人之间冒险憧憬的想象空间所指,以及我们所处的,对于电影最原生的被动式记忆。
一晃来到中学,电视与我分离,应试教育的条规于我逐渐显现,枯燥的寄宿学涯开始。
学校每周会在班上组织放电影,电影来自于老师U盘的给予或是不同班级的分享。时至今日,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种初级的“选择”,当“选择”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悄悄地不那么一样了,我们会开始尝试去“分辨”,去“审视”,和想放自己不愿看的电影的人的“争论”,而当这种选择出现之始,就意味着无意识间,“审美”已然开始。这种美学的传递来自于老师到学生的两级互动,比电视节目匆忙的换台要考量得多。
那是初三,我们班级新来了一位语文老师,不苟言笑,一脸看破红尘。他的名字叫罗宏伟,第一节课,他就在黑板上擦擦写下了两个大字——头陀,我们不解,他回过头,笑了笑说:“叫我罗头陀就行。”
罗头陀上课我们从来不太懂,一会儿每人发个大册子,把每人最喜欢的作家、书籍、电影填在上头,一会儿宣布:全班分组,以后每周得向全班分享点见闻,倒是那些课本上的内容,可以快讲的都尽量赶过了。这些我都没什么感觉,最重要是,上他的课,我们有电影可看,仿佛语文课已经不是语文课,而是个叫综合文化的课程。仅仅一个学期、我们看了一大批那个年纪从未听闻的电影,从第一部《阿甘》开始,后面《死亡诗社》、《卢旺达饭店》、摄影师吕乐东京电影节夺奖的《十三棵泡桐》、原惠一的《河童之夏》……等等。当然,等到我了解到这些电影背后的细节之时,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但电影的温度,打一开始就持续散发着。
我们笑着说,《死亡诗社》好像在讲他诶。当那段台词carpe diem出现的时候,我们照字幕念:“及时行乐?”他蹙眉打断,这里翻译成及时行乐并不准确,你们尽可以品味它原文本来的意思,我们听着便哈哈没往心里去,倒是那句普希金的“噢,船长!我的船长!”所有学生镇臂高呼的“噢,船长!我的船长!”让我们神往,以致于一个学期结束,当这位老师猝然消失过后,恍惚间,我们仿佛经历了一个隐秘的悲剧。这个悲剧甚至没有那句让人略为心安的电影终场“噢,船长!我的船长!”
美学是个奇妙的东西,如果能得引路人,定然不错。对于文化这个东西,它在当下究竟是如何继承下去的,我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正因为我虽有幸得到不算太晚的启蒙,却从没妄想过更进一步,舍身作后辈的灯塔。
往后的时光,我的目光逐渐明朗,思维更加清晰,却也不免犯嘀咕似的纠结一些问题。正如很多人感受到的,艺术本身从来不是它自身的艺术性,而是后人对其做出解读的价值和诸多可能性,真正的魅力在于他人对艺术品的解读与看法,而不在于创作者本身。从这一个角度看来,所有人眼中的世界和脑海的梦境便不可能一致。当我自小受到了更多的绘画教育,我会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作品中的光线与构图;当我自小喜欢文章,我可能会更加专注于作品中的典故和人文关怀。从解读者看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的文学定律更未失效。
但角度即便不同,我们仍然有共通的方法去抵达电影作品中蕴含的大局思想,如果电影确实是由相当的技术手段加感性认识组成,那我们也定然能够从相当的技术思考和感性理解去解析它。这是面对电影的不俗,我想从中解读的之所以不俗。
我无疑不会停止对不俗的追逐。
可迷影的这些年来,天花乱坠的赏析理论读了不少,也知晓阳春白雪当中大有非人之境,到头来,那些奉为挚爱或不忍贬损的电影,始终能用一个简单不过的共性去概括:有温度。 不会停止对不俗的追逐,但我们也永远是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