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阳底下光辉的职业
江河进教室的那一刻仍然想要大哭一场，她不明白，有些后悔，也有些担忧，更多地是现在这些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就目前这段时间来说，学生的躁动快要到达极点，江河每天像是打地鼠，上午处理A同学的摔坏闹钟的事情，中午B同学抢了别人的鸡腿，午睡又有几个闹腾的人，下午好不容易可以安静一下，可是其他老师的课堂上两位同学起了冲突。江河感觉一个地鼠还没下去，另外一群地鼠又冒了上来，得意地挑衅者。
太累了，一个班44个人，各个充满经历和叛逆，江河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而现在终于有一个同学率先跳出来，不仅让江河感觉出其不意，也着实让全校师生大吃一惊。
她仍然能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刚开始工作的第一天，自己站在讲台上的那种憧憬和大展宏图的自信。她看着讲台下面44张稚嫩的面孔，每个人的脸上未经风霜的胶原蛋白透露出隐隐的粉红，江河感觉这些之后就和她息息相关了。她原来不觉得老师这个职业有什么奇特之处，而当她站在讲台上，所有学生都等着她开口的时候，江河觉得自己将参与这些孩子未来三年的成长历程，使命感油然而生：我要尽可能做一个能影响他们的人。
江河记得军训快结束的时候，刘希茜才来报到。教务处的许老师将孩子引导江河面前时说，这孩子是你们班的。江河让学生进了教室，把书本也给了她一套。这个时候她才和孩子正面接触，但是和楚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孩子的眼睛斜视。直勾勾的眼睛盯着江河，但是目光空洞无物，找不到焦点。和楚倒吸一口长气，内心生出一种天然的怜悯，可是背后总觉得凉气逼人。
学生们军训的时候，江河就在办公室看新学期的教材，偶尔去操场看看有没有身体不适的学生，及时让他们休息免得出事。在正式军训之前，她们这批新老师就已经接受了政教处的培训，现在孩子身体差，吃不了苦，怕在烈日下均军训不了多久就需要休息。江河深怕自己班上的孩子晕倒或者体力不支，江河课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所以她总觉得这件事不是件小事。她也很在意学生的身体情况，当她走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刘希茜正坐在教室的桌子上。
“刘希茜。”江河本能地叫了一声，她也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
刘希茜立刻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双腿站得笔直，双手也立刻放下来，眼睛朝江河这边望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目光。
江河觉得这个姑娘还是挺害怕老师的，心里也就没那么犯怵了。
“怎么没去军训呢？”和楚还带着些许的学生气息的温柔。
“不想去”。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理直气壮。
江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她十分能理解这个孩子说的话，因为没有哪个学生会喜欢军训这种又苦又累的事情。
“军训不仅仅是让你们站着训练，更重要的是培养你们的毅力。”时隔这么多年，江河终于能明白当时自己军训时教官说的这句话了。“快去军训。”
江河把刘希茜带出教室，看着她列队后才进入办公室。她心想这孩子还是挺听话的。
过了一会儿，江河想去厕所。当她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墙边的一团让她停下了脚步。江河从衣着看出来，这正是刚刚才碰面的刘希茜。她完全不顾灰尘满布的地面，直接靠着墙坐了下来，把头埋在膝头，看样子像是在睡觉。
江河有点心疼，赶紧让孩子站起来。
“你怎么坐在这里，快起来。”
刘希茜又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起来，然后站得笔直。眼神躲闪地瞧了几眼江河。“你记我过吧，我是不会军训的。”
刘希茜剪短而又精准的语言着实让江河不知所措。哪里有学生主动记过的？就算是记过也不会去军训？
“为什么呢？”江河还是想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
“我就是觉得无聊，而且又热。”
“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所有学生都在军训，你为什么不军训？”
“你记过吧。我不军训。”刘希茜说完又瞟了一眼江河，然后扭身就朝教室走去。留下身后的江河觉得自己才是一个犯了错误被反思的学生。
江河想着，既然这个学生这样想了，那她确实不想军训。不军训的话也没什么大事吧。江河这样想着，对这个学生她无从下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学生交流。可是她要是不军训的话，其他学生会怎么样想呢。江河觉得有必要向政教部门反映一下了。
管政教的是王洋老师，也是这个学校的体育老师，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显而易见，黝黑的面庞更显人的威严。王主任边听边微笑着示意，这样江河心情缓和了很多。
“你去把学生叫过来，我来处理。”王主任两三句后就给出了解决答案。
江河把学生送去政教处，隔着门声，仍然能听到王主任的声音。没几分钟，学生出来了，朝军训队伍走了过去。
“她既然说了记过，那证明这个孩子还是害怕记过的。你不要被她唬住了。”一句话点醒了江河，这个孩子根本就是在试探老师的底线，看看这个老师会怎么对待这个刺头。
江河没想到，政教处几分钟就处理好了自己不知怎么处理的学生。学生看着刘希茜晃晃悠悠的背影，感觉以现在的脾气和方式，根本不足以管理好这些学生。
可是她从心里觉得对孩子要平和对待并理解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