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虎
当一次次被梦亵玩,像站在平行的镜子中,反反复复的噩梦让约瑟夫疲惫,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受控制。几个礼拜以来,酒精和咖啡因耗尽了,精神力在边界徘徊,为了收拢对生活的掌控开始用工作填压剩余的角落。直到某日的下午,约瑟夫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五厘米》末段的贵树没有区别。他决定出门走一走,在浩浩荡荡的大都市里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呐喊,这很难,因为 S 市有太多的社会活动,但是他想到渡江可能凑效。
于是 2021 年 1 月 11 日,约瑟夫通知同事们他要休假,原因不详。在长久的阴霾心情下,他觉得秋裤也阻碍了他敞开胸怀的计划,就脱掉那层保暖裤揣进兜里。这天雪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约瑟夫想起四年前在岛上读书时忍受雪的苦,沙沙的踩踏钻进心头膈应着听觉神经。突如其来的雪打乱了他很多计划,就像这阵子情绪上的意外令他不知所措。约瑟夫不喜欢意外,他一边冷静保守地不流露出真实情感,一边问老杨该怎么样直挺挺地捱过低温生活。老杨只是嘲弄他,强调他的苦难无非是情绪放大,甚至故意羞辱他幼稚如学生。约瑟夫的蛛丝马迹都会和老杨说道,这难免让她不耐烦,于是约瑟夫只能喝酒然后和自己说。怎么个说法?写下来,有时候他心里想了很多敲键盘时却不忍心下笔,写下一些事实让他觉得又一次挨了刀剐,这太残忍。
太阳是明晃晃的了,雪轻飘飘的,约瑟夫跨着江吼着万能青年旅店的新专辑,他故意走在桥的左边,仿佛和所有的司机都打了招呼。这半年来生活里他没有人说话,这个午后他比这一整年招呼过的人都多。今天的麻浦大桥没什么行人,这是他预料到的,有几次他甚至嘲笑 S 市政府浪费物料在桥上修人行道。约瑟夫摘掉口罩,半年来第一次曝露在新鲜的空气里,他有些贪婪地吮吸当下,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在萎靡那么多天后,他切切实实地感知了当下的存在,日光已经黄辣辣的了,他闭着眼扶着桥干前进,雪打在睫毛上,这没什么,他知道这没什么,因为现在闭着眼是安心的。他吼着歌词,没有节奏的那种,他是如此放松,甚至他跳着走每一步,心想费点力气可能呼噜一个好觉。
至于那些过路的司机们,他们可真是被乐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派克羽绒服的高个子男人,在雪天人行道上蹦蹦跳跳不戴口罩,好几次有副驾驶回头,想要打开窗户拍诙谐的视频,毫无疑问那些都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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