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别错过(全篇)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若你遇见了爱, 如人们口中的, 我想知道, 那是什么样子。* 西南地区的天儿还真真是潮湿的很。 布满青苔的房瓦上滴着水,小雨下得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迹象。马蹄咔哒咔哒的打在青石板上,是不急不慢的清脆声响,不经意打乱了山城的寂静。 宋亚轩带着灰蓝的皮帽却还精致地打着全黑的洋伞,金属质地的伞柄在阴雨天里引人注目,但宋亚轩只在乎军大靴上不小心沾上的泥泞,他好看的眉毛皱起。 周围的人盯着这很明显不属于本地军阀的军队,用宋亚轩听不懂的方言窃窃私语。 东边卖小面的戳着西边的木匠:“我听到讲嘞是东北来的军官,咋个看起细皮嫩肉的哦。” “那你啷个晓得哦,别个是有关系的,上回长官家的管家来我屋头给他娃娃做玩具,说过几天要来个小长官,东北大军阀的独儿子,咋个晓得到底是搞撒子名堂。” “啧啧啧,就是,哎呀,反正都是我们嘞些老百姓惹不起的,不说咯不说咯,再不转起开张下个月的钱又交不起咯。” “那不是!这些年头生意不好做,老百姓也不好过活哦。” “走咯走咯。” 刘耀文带了一顶草帽靠在巷子里数数。泛了旧的马褂被吹起,拳头上还缠着快要脱落的纱布,最后一匹马从巷前走过,他眯了眯眼睛。 “当家的,听说那个老头子要让他们来剿我们,他们人这么多,我们要不要回去准备哈。” 刘耀文安静了几秒,猛地一脚踢在来人的屁股上,没好气地淬了一嘴骂他,“怕啥子怕,胆子要放大!” 乌乌泱泱的马群在府宅前停住。从漆红色大门里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是个年近半白的老头,披着貂大衣,步伐还算矫健。 可就是笑得太丑了,宋亚轩腹诽。 翻身下马,旁人接过洋伞,又懒洋洋抖落身上的水珠,这才客套地跟人家握手。 “小宋!我是你孙伯伯,以后你就把这当自己家一样,别跟我客气。” “沾亲带故的就没意思了,直接叫您孙长官吧。”宋亚轩将只握了一秒的手撤回,杏仁眼里满是挑衅意味。 对面人胡须不可察觉地抖了抖,转而又笑起来,“行!早听说您父亲在教育人才方面很有一套啊,不像我,一个儿子都没有,我想教育也没地方使力啊。” “长官自谦了,早听说您的几个女儿在为您找女婿这方面颇有才能,这能力是我们家万比不得的。” 字字珠玑,不失体面,宋家独子嘴上功夫名不虚传。 “看来小宋在掌握情报方面很有感悟,那你肯定听说了歌乐山的事吧,唉,说来惭愧,正规军队竟然治不了区区山匪,想来令尊武技超群,小宋也差不了。” “长官的意思我明白,等整顿几日我就上山,定为长官除去心患——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兴趣到东北原野去玩一玩?”宋亚轩打断他的话,眯起眼睛看后面的女人。 “你不要得寸进尺!”孙长官的心腹急了眼——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剿匪还得娶一个大小姐,等回了东北不就成了人质吗? 这真是只有东北大军阀才干得出来的事。 老头子嗔怒地拦住他,冷着脸没有说话。 “既然长官没有诚意,那我们也没必要折了兵呀,看望也看望了,我会回去替您好好跟我父亲问好的。”宋亚轩勾了勾红艳的唇,作势上了马调了头。俨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早就知道歌乐山的山匪厉害得很,仗着山里复杂的地势,几次剿匪都以军队惨败告终。 好歹是一方权贵,说出去连土匪都治不了,伤面子,伤面子得很。 果不其然他叫住要走的人:“小宋年轻有为,是我女儿的福气。” 接着宋亚轩住进了孙府,准备好好休息过几日再动身,但有些人就是不让人安宁。 比如那个什么大小姐。 自从见到宋亚轩并且知道要嫁给宋亚轩后,那是每天都要找各种花样。原本也就是骚首弄姿的人,穿个在西南并不多见的艳红旗袍左右晃动,看得宋亚轩只想上去一枪把她毙了。 所以今儿一早他便准备出门,看了看行李箱里清一色的西服,决定找管家借一身长衫,显得不那么出众。 瓦片房檐滴滴答答在滴水,青石板滑,又赶上赶集日,大街上讨价还价地要把天都掀翻了,宋亚轩在人群中走得一肚子火,暗骂着西南人都是什么嗓门,叽叽喳喳得比东北的大妈还能说。 这里的吃食倒还行,跟东北的比,别有一番风味,就是太辣了点。宋亚轩好不容易找到那家著名的小面店,想着要大快朵颐,第一口下去人就不行了,着急忙慌地找店家要水喝。 “哎呀我说先生,早提醒你特辣连本地人都有点接受不了,你还吃那么大一口。”店家在一旁笑,宋亚轩觉得尴尬,一壶水灌下去还是不解辣,连忙付了钱走开。 辣得人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走得歪歪扭扭,眼泪直流。只想快点回去找自己随行的大夫。 泪眼婆娑间好像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走来,在人群里显得格外高大,但宋亚轩看不清楚也没空管他,他妈妈的怎么这么辣,西南人这么虎吗? 肩膀猛地被人撞开的时候宋亚轩正吐着舌头散辣,辣得红艳艳的唇被控制不住的口水包裹,一片瑰丽,眼里含着泪水,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白净的脸颊染上绯红,活脱脱一只快被蒸熟的大白馒头。 宋亚轩皱着眉头想骂人,但很明显来人并不是故意撞地,毕竟周围人太挤了,两个一八几的宽肩男人免不了要撞到,想了想宋亚轩觉得还是先回去救命要紧,但这人好像并不跟他一样这么想。 “喂!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低沉微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尾音不和善地向上翘起。 惹得宋亚轩紧了紧拳头转过身。 对上一双满含春水的眼睛,刘耀文一下就懵了。 这不是那个马上要来打自己的东北娃儿吗? 这姑娘,啊呸,这娃儿怎么这么他娘的勾人? 有时候眼神冷冽到玩味只需要一秒钟,在宋亚轩拳头过来的一秒钟。 他用大手包住他的拳头,一把将人拉过来搭上自己的肩,一手抚上他细嫩的腰,低头吻住那个因辣还在不停吸气的唇。 喝了一壶凉水,大白馒头的唇冰冰凉凉的,软软的,一下一下地刺激着他的触觉,吸引着他往更深处去。 而原本就辣得无法思考的大白馒头这下更没思考了,就这么睁着他那罪魁祸首般的水汪汪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脸,而脸的主人正在因撬不开自己的贝齿苦恼。 他捏了一下腰,宋亚轩就吃痛地张开了嘴,这才有了在里面作乱的机会。不过很快宋亚轩就被吻得没了呼吸,脸涨的通红,他推开他,喘着粗气,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两人拉出的银丝才反应回来刚才自己跟一个男人! 接吻了! 还是初吻! 但好像没刚才那么辣了? “再试一试。” “啊?唔…”宋亚轩没给刘耀文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抓着人吻了上去,虽然刘耀文没懂这娃儿突如其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很满意他主动献上的吻,扣住他的脑袋拿回了主动权。 半晌,宋亚轩推开他,兀自砸吧砸吧嘴,皱起眉头,“真的不辣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还好人多没人注意他们,刘耀文四下张望着,可转眼人就不见了。 宋亚轩…嗯,很他娘的适合拐回去当压寨相公。 回去的路上被称为傻子的人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一大壶凉水都解不了的辣一个吻却可以? 西南人这是什么狗屁体质? 自家的大夫慌慌张张地跑来以为少爷出了什么事,结果被一个“老张,西南人口水能解辣吗?”问懵了。 见他半晌没反应,宋亚轩叹了口气,把手伸过去,露出一截细长皓白的腕。 “哎呀,罢了罢了,你给我看看吧,不知怎地,我心跳地特别快。” 夜深得很,宋亚轩却睡不着。 明日就要上山了,尽管自己已经和下属商量好了万全之策,但歌乐山刘当家的狡猾是出了名的,他万不敢懈怠。 刘耀文,是个怎样的人呢? 满脸坑坑洼洼和络腮胡?还是咿咿呀呀嗓门大且一身肥腻? 宋亚轩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想想都觉得恶心,实在是想立马毙了他。但如果像那天那个男人一样好看的话自己会考虑留他一命的吧。 今儿个是个雾天,宋亚轩进山了才发现。 土泥巴小路又惹得皮靴上沾满了泥点,他皱起眉头。 回去一定把账都算在老头子头上。 蜿蜒山谷中好像听到几声鸟叫,宋亚轩挥挥手停下,觉得事情不对。 下一秒就有一大群老鹰划破大雾冲过来,宋亚轩眯着眼看了看草丛边的脚印,喊:“注意石头!” 果然,石头咕噜噜地从上面滚下来,军队连忙按预定路线散开,除了老鹰啄瞎了一些马匹,几乎没什么伤亡。 手下放下望眼镜:“当家的,这,没什么用啊,夫人太机灵了。” 刘耀文撇了他一眼又是一脚,“你想遭锤迈?叫二当家的!他是男的,叫什么夫人。” 说着拍拍揉着屁股的人,“叫上一队人马,跟我抢人去。” “好嘞。” “让他们记住,我们只有一个目的,把人弄到手就走。”刘耀文看着山谷里的大白馒头,吸了吸口水。 宋亚轩不知道是怎么到这个破地方来的。宽大的房子里烧着柴火,外面有很多男人哑着嗓子嚷嚷的声音,宋亚轩很少听到过,吵得他不由得皱了眉头,但床是软和的,他揉了揉酸痛的腰,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的他慌了一下,但很快又冷静下来,至少知道是刘耀文干的。 当时刘耀文骑着马冲过来时宋亚轩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枪林弹雨里他把他拦腰抱过来放在自己马上,然后又原路折返回去。慌乱中他就被打晕了。 等能从床上坐起来宋亚轩才意识到,前几天在街上亲的那个居然就是歌乐山的当家。 “哐啷”一声门撞到墙上,刘耀文就这样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碗药,身材高大,黑色布衫衬得他更加挺拔,宋亚轩注意到他的宽肩,鼻子高挺,剑眉星目,但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倒是有种反差的单纯。 刘耀文炽热的目光盯地他心慌,宋亚轩下意识拉了拉被子。 他把药放在桌子上,坐到床边笑着挑逗:“你脸红什么?” 标准的普通话在磁性音色下很动听。 宋亚轩打掉他伸出的手,红着脸斥他:“说,昨晚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我衣服换了,腰也疼?” 说话含蓄,字字珠玑像是军阀人家不谋而合的作风,从小耳濡目染宋亚轩竟也落得个说话狠厉的名声。奈何面前是个十足十粗布马褂粗布鞋的粗人,以往叱咤风云的伶俐劲儿全然不见了。 看着宋亚轩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刘耀文勾起嘴角笑,这是与刚才不同的,正经的猎人该有的笑。他倾身将他压在床上,双手禁锢住,又没忍住滚了滚喉结:“怎么?我还没做什么呢……幺儿是在提醒?还是在邀请我?” “你…” 不知是刘耀文的声音太具蛊惑力了,还是自己没醒过来,宋亚轩晕乎乎地连骂都骂不出来。 刘耀文看着他,笑意更甚,起身端药,“幺儿这么逗老子喜欢,可不能生病了,” “至于你的腰…可能是欠操吧。”他挑起眉补充道。 宋亚轩没与粗人打过交道,被他满口荤话堵得没话说,忙抢过他手里的碗嗔道:“走开,你们西南人是有什么毛病?” 刘耀文咯咯地被逗笑,“好,走走,老子们西南人没什么毛病,就是都是些耙耳朵。” “耙耳朵?”宋亚轩没听说过这个词。 刘耀文招招手让他过来点,宋亚轩看着他还算认真的表情,将信将疑地凑过去。 听一听倒也没打紧,谁知刘耀文趴在他耳朵边吐气, “耙耳朵就是怕老婆的意思,幺儿记住了吗?” “刘耀文!你有毛病!”宋亚轩一点不客气地把碗往爬起来的刘耀文身上扔去。 刘耀文手疾眼快地接住,苹果肌被他笑出来,“有毛病也是你男人。” 宋亚轩生得白净,指头纤长,手腕脚腕都细,如果不是一八几的个头,简直可以用弱柳扶风来形容,况他眉眼又生得柔和,特别是那双眼睛,漂亮得像是五彩神鹿的仙眸。这样看来,倒幸他生在军阀大家沾染了些狠厉冷峻的气质,不然还得落个红颜祸水这个封建糟粕主义式的骂名。 刘耀文不在意他的身份,所以刘耀文愿受着这红颜祸水的迫害。 刘耀文笑他:“你这么聪明,不跑啊?” 那我他妈的也得有本事啊。 寨子很大,地也很宽,隐在山中颇有种与世隔绝的飘逸感。西南地区山多,房子都是木做的,用木板搭建起来,用木桩支撑,是宋亚轩没想到结实,旧的木头黑漆漆,跟宋亚轩不常看的欧洲胶带里的教堂座椅有些像,记不清了,因为宋亚轩更喜欢坐在戏台子前看花脸。 山里空气清新,起起落落的连绵风景宋亚轩很受用,或许能忽略那几千个粗人就更好了,他想。 其实他们没有把他当成什么别的人,或者说宋亚轩本就跟他们没有区别。晚上的时候月亮够亮,屋前的大坝子摆出好些桌子,跟房子一样黑漆漆的,借着月色只点了一只大红蜡烛放在中间,蜡油滴到一半就凝固住,宋亚轩看着,提着一口气,最后还是摇摇头。 差一点点就落下来了。 旁边的男人吆喝着给他递酒他才回过神,他痴痴的接过小声地道谢,不似家里常见的精致酒杯,瓷质的颗粒感让他觉得陌生又兴奋,他觉得他好像握的不是酒坛,而是别的什么。 可习惯的上流社会礼仪让他撤回思绪回应身边的人。 宋亚轩没有在别地长久生活过,他身体里的东西像个死谭,满满当当装着礼仪,权益,战争和逼迫。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像今晚这样的活水的冲刷,他想暂且受着,甚至多留一些,这样他身体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多一些。 刘耀文蹲在坎上抽叶子烟,是宋亚轩没见过的。 他走过去推他,他便滚进旱田里。宋亚轩当下就决定不生他气了,毕竟自己过来的时候动静那么大,他还假模假样地打配合。 “你好幼稚啊刘耀文。”他笑着扯他上来。 “我他妈…好,我最幼稚。”刘耀文总是拿他没办法的,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顺过刘耀文夹在指间的烟,跟他一起蹲在坎上,这怪不得他,刘耀文的手指节分明,干干净净的,不像一个山匪,跟穷困年代别的人太不一样。 刘耀文勾着嘴笑:“我抽过的,你不嫌弃?”宋亚轩含在唇间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在他脸上,慢悠悠开口:“你他妈亲都亲过了,现在说这?” 刘耀文挑眉,许是觉得粗糙的烟草叶子配不上宋亚轩软嫩的唇,他又将烟拿过来。 他自顾自低笑一声,吸了一口便把烟在地上捻灭了。烟叶碎了满地,宋亚轩瞪他,直勾勾的看着他。 宋亚轩不该这样看他的。 刘耀文顿了一下,扣住他的头绕过去吻他,烟雾在唇间流动,宋亚轩仰着头接受。这个吻着实很轻,跟烟雾一样轻,也看不真切,但两人都蹲着,这样的姿势实在难受,刘耀文推着他往后倒,宋亚轩感到背上垫了一只手,躺下去的时候并没有硌到哪里。 刘耀文放开他躺到旁边,宋亚轩打趣:“山匪还吝啬一只烟,没劲。” 刘耀文歪头看他:“我他妈那是心疼你!” 这人怎么这么暴躁,宋亚轩想。 但他又瞥见刘耀文左膀上的纱布,条件差,包扎得很随便,还透了些血出来。 这种事情太常见,没有人在意,但宋亚轩知道那下面是被子弹嵌入的血淋伤口。 “你冒死把我拐回来就是为了来心疼我的啊?”宋亚轩问他。 “不然呢?要不是我拐你回来,你就要娶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女人,你他妈还给我摆一副臭脸看。”刘耀文嗓门大了一分,细听还有点委屈。 刘耀文知道宋亚轩是极不愿意娶一个才见过几面的女人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其实是有些嗔怪,不是责怪,可能这就是暴躁的浪漫。* 烟雾朦胧进月色里,他们与自然融为一体。 刘耀文觉得叶子烟配不上的是宋亚轩的唇,而不是他的身份。 宋亚轩觉得刘耀文傻,真傻,真他妈的傻。 对于骗宋亚轩没有地方睡这件事大家意外的统一,看着自己幺儿要发作的样子,刘耀文忙抱进房里。反手关门插栓。 “干嘛?” “干你!” “…刘耀文你有毛病。” “忍得住不干你才有毛病…” “你说什么?” “哥,哥,睡吧求你了…我怕黑!行了吧?” “……” “我他妈就想抱着你睡行了吧…老子一闭上眼睛全他妈是你,你以为老子愿意吗?看不见你狗屁不是,整夜整夜睡不着,你他妈那天怎么就不能说句对不起…唔…你干嘛?” “你不是要干我吗……愣着干嘛,你不行我来。” 这还能忍吗。 呼吸声变成喘息声,全被木头听了去。 那天刘耀文在进去前停住了,喘着粗气看着身下的人,顿了顿:“宋亚轩儿,我只劫军阀的货,从来没拿过老百姓一分钱。”宋亚轩脸上是潮红,闻言睁开眼看他,温柔笑着搂上他的脖子吻他,“我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身上没有一分钱,穷得叮当响。”说着说着换了个位置,跨坐到他身上,扶着小刘主动坐下去。 “像你们这样的人才配当统治者,而不是我们这样的人。” “宋亚轩儿。” “嗯?” “是领导者不是统治者。” “嗯,领导者。” “宋亚轩儿。” “嗯?” “看得到太阳的。” “嗯,看得到太阳的。” 这天宋亚轩出来的时候,寨子里已经是一片红了,红色的灯笼毫不吝啬地挂满了树,红色的鲜艳绣球也铺天盖地,宋亚轩盯着门上大大的被剪得歪歪扭扭的囍字时才彻底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出来地抓过一个人,冷声问:“刘耀文呢?” 但那人丝毫不慌的样子,打着哈哈往远处指。 宋亚轩忍受着路上一声一声的“二当家的!”径直走向高大的身影。 不知是步伐太急还是气从中来,脚下一拌倒入温热的怀中,听着挑逗的“幺儿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呢?”忙从他怀里起来。 “刘耀文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装,你给我装!”宋亚轩指着满目的喜庆红色,咬着后槽牙狠道:“我他妈是个男的!你疯了?” 刘耀文听罢没有说话,不顾宋亚轩反抗将他重新禁锢在怀里,他将下巴靠在他肩上,说得很认真,认真到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爱你宋亚轩儿。” “宋亚轩儿你听着,那他妈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规矩。” 宋亚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刘耀文,他没敢再动,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他在心里骂刘耀文傻子。半晌,他仰头吻上他。 “粗人。”就算已经知道他曾是个世家少爷,宋亚轩还是要骂他粗人。 “粗人就粗人吧,这年头只有粗人能过得自在。”刘耀文笑着把他抱紧。 西南的老头子没敢轻举妄动,但多多少少还是看得出紧张,倒是身为亲爹的东北长官稳沉的很,听罢只是点了点头,就算只有他知道宋亚轩是个只有脑子指挥没有身板打架的纸老虎。 宋亚轩肯定是打不过歌乐山几千号粗人的,准确地说他连刘耀文一个粗人都对付不了。 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在那个粗人怀里醒来后淡然地戳戳他问:“今天有人来吗?” “幺儿都是我的人了怎么还想着别的,放心吧每天都没有人来。”说罢愣了愣,睁开眼睛看他,“就算有,我也不会放你走。” 刘耀文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特别是看向宋亚轩的时候,细细碎碎好像有光在闪。 宋亚轩每次撞进这种眼神都不知道该做何动作。 粗人真傻,要是他们军阀人家,眼里是绝对不会冒出光来的。 刘耀文长得很英气,是那种就算身为军阀长官也没人敢不听命的英气。星眉剑目,他颚线分明而锋利,小麦色肌肉坚硬而有光泽,宋亚轩半夜睡不着偷偷摸过好多次,着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宋亚轩觉得这种日子像是偷来的,白天在山林里与兄弟们游荡,夜里在木板床上与刘耀文相拥而眠,可一想到除了刘耀文的其他事,他就觉得喘不过气,或许是在这个清水池里游得太久了,或许是心里有了舍不得的人。 轻而易举就俘获了他的心。宋亚轩不知道刘耀文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像他那样的粗人反而容易成功吧。 宋亚轩从前知道这个世道不好过活,但不知道有人的日子能过的这么艰难。 他戴着斗笠躲在刘耀文怀里偷偷到城里去玩,恰巧碰到士兵来收粮食,没有办法,交不起钱的交粮食,交不起粮食的交半条命。 那个老爷爷宋亚轩记得,来的那天晚上到过他的手工布艺店买东西,他拿着浅蓝色小鱼布偶,说不用找零了,可老爷爷非拦着,翻箱倒柜之后又到隔壁去借了一番,最后才收下宋亚轩的大钱,递给他零钱,老爷爷笑着说:“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娃娃你还是把钱拿着吧。” 眼前,几个士兵拿着枪站在他旁边,将缸里的最后一点米倒进袋子。宋亚轩拉着刘耀文走近,米不是纯白的大米,各种各样的粗粮都有,宋亚轩不难想象平常大爷是怎么省吃俭用的。 “我们这儿就是这样,你别太在意了。”注意到宋亚轩低落的神情,刘耀文把他搂得更紧安慰道,宋亚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刘耀文说这两年多雨水,粮食都淹没了,宋亚轩就路过被水浸得脱皮的木桩,刘耀文说城里已经很久没办过喜事了,宋亚轩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哀乐,刘耀文说城中心的宅子却越来越大,宋亚轩就看到穿军装的踢了一脚穿布衣的,刘耀文说宋亚轩你别不开心了我给你买糖人去,宋亚轩就听到对面的哭声,听着好像是丈夫死在军队里,尖锐得让他听不下去。 路旁房子的瓦片掉下来一片,宋亚轩晃了一步才没被砸到,抱着婴孩的女人赶出来道歉,神态很沧桑,像刚哭过,她鞠很深的躬,说听不懂的方言,宋亚轩却很想对她说对不起。 “刘耀文你知道吗?以前在东北,父亲很少让我出门,他让我学洋知识,学兵法,我看的书多,见的世面少,我不知道我们东北的百姓过的怎样。”他拽住刘耀文的衣袖,顿了顿,“但是我知道东北的军事纠纷比你们西南多得多,我现在不敢想象那些人…过的是什么生活…刘耀文,你说我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欠了很多条人命?” 宋亚轩的抬头看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泛了红的眼睛望着他,像是拽着绳索一样拽着他,刘耀文把他拥进怀里,“幺儿这不是你的错。” 他抱了一会又说:“幺儿…东北的军队已经过来了。” 宋亚轩骑着马走在浩浩荡荡的军队前面,灰蓝军装被他穿得挺拔,与脑子里昏暗烛光的那套红色喜服重合在一起。 那天刘耀文蹲在坎前抽了很久的叶子烟。 我叫过你幺儿,也说过爱你,但这些都不妨碍我错过你。 东北和西南联军进攻江南的消息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 宋亚轩的父亲本就是个运筹帷幄的人,所以无论宋亚轩在西南让事态发展成什么样子,他都可以想法设法达成他的目的——联军。 几十万的联军浩浩荡荡的汇合到江南。 战争持续了一年。 宋亚轩没娶那个别人眼里摇曳生姿的女人。 宋亚轩死在了战场上。 西南军本部要迁到江南,走之前老爷子踩着稀泥亲自上了歌乐山,又被刘耀文笑着送下来。 刘耀文对招安没有兴趣,他只想留在西南为宋亚轩买那天没有买到的糖人。 山匪是军阀扣给他们的名号,从前他们把从军队手里抢来的东西悄悄发给百姓,所以百姓叫他们山神。世道依旧很动荡,战争频发,战火从江南烧到华中,留下的保留军依旧会像以前一样定期收钱财粮食,但战争没怎么殃及到大山后的西南,这几年收成也还不错。 而关于刘耀文,他依旧是那个剿不灭的歌乐山当家,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经常出现在赶集的大街上,从东边的小面店走到西边的木匠家门口,日复一日——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一句等不到的对不起。 众所周知,一中校霸惹不得,要是不小心惹到了也一定要说对不起,兄弟们笑他怎么跟电视剧里“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的酷boy不一样呢。 刘耀文才懒得搭理他们,刘耀文要做个讲道理的校霸。 “文哥!要下课了,新开了家电玩城,放学了去玩呗。”严浩翔把旁边的人戳醒,刘耀文揉着眼睛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地方比较远,只好把停在树林后面的电动车开去,一路上刘耀文没怎么说话。 刘耀文最近烦得很,他老是做同一个梦,每次只梦到一点点,下次又接着梦一点点,这种梦能把好奇心重的刘耀文逼疯不假,他梦里的那个穿着军装泪眼朦胧吸着舌头喊辣的男生更让他烦躁,他总觉得认识他,但又看不清脸。 “文哥最近怎么了?还在为你那个梦发愁呢?”严浩翔注意到旁边人总是心不在焉,回去的路上差点摔了一跤,又想起前几天跟贺峻霖聊天,“我前几天听贺儿说,他爷爷会算命这些的,我就替你问了问,你猜怎么说?” “你他妈快说。”刘耀文最见不得说话说一半。 “他说你这种情况应该就是上辈子有忘不掉的东西。” “你他妈骗鬼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刘耀文笑着把喝完的可乐捏扁,抛物线一样落进垃圾桶。 严浩翔撇撇嘴,“不信算了。” 他们把车开回树林,两人回家的路不同,严浩翔走之前叫住他:“对了文哥,明天是新来的学生会主席值周,听说铁面无私哦,尽量别迟到。” “新来的?马嘉祺不干啦?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学校一天都在跟周公打交道,知道就怪了,刚转来的,叫宋亚轩,长的那真叫一个漂亮。” 刘耀文把校服搭在肩上,“女的啊?” “男的。” “男的还叫漂亮,你是想造贺峻霖锤迈。” “你没看到?” “我他妈哪里看到过。” “就刚才你扔可乐的时候啊,要不是他走的快我就叫住他了。” 刘耀文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穿校服的从他身边走过去来着,转回思绪,把车钥匙扔给严浩翔,“管他的,照样不影响我迟到。” 家里没有人,桌子上有他爸留的纸条,又到国外去了,刘耀文冷哼了一声,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刘把书包扔在地上,转身躺上床,回忆昨天的梦,昨天晚上他梦到跟那个男生拜堂了,这才是刘耀文最不敢相信的,要是严浩翔说的是真的,那自己上辈子岂不是个/佬? 真他妈的神奇。 要说跟严浩翔,马嘉祺做同一种人,刘耀文也不是没想过,但每次一见到那些柔柔弱弱的男的就想打人,索性就不想了。 刘耀文是半夜惊醒的,“幺儿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城里有枪声,哪里在放哀乐,男生趴在自己肩头哭着……刘耀文觉得心痛,开了灯起身倒水,路灯光透过窗帘缝照在刘耀文脸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痛,但他有点相信了。 刘耀文再没睡着,索性早点出门去学校,桌子上是阿姨做的早餐,他没什么胃口,他还没缓过来。 体育课也不打篮球了,刘耀文一个人在学校瞎逛,在梦里他住在歌乐山,重庆确实有歌乐山,而且几天前去的那家卖糖人的老爷爷说他家做糖人做了一百多年,那地方确实与梦里的没有差别,刘耀文脑子很混乱,像是被搅乱的稀泥,远处的篮球声跟脑子里的马蹄声混在一起,他觉得脑子快炸了。 醒来是在医务室,严浩翔在跟贺峻霖打电话,听见动静就交代几声把电话挂了,一脸无奈地看着刚醒的刘耀文。 “我怎么了?” “你啊,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吧,低血糖,晕在教学楼后面了,你没事往那个角落跑干嘛,要不是人宋亚轩去检查卫生,把你背到医务室,我看你怎么办。” “谁?” “宋亚轩啊,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学生会新主席。” 刘耀文脑子里又开始和稀泥了。 小宋长官,幺儿,轩儿…… “我刘耀文” “我宋亚轩” “请上苍见证,愿与对方结为连理,永远忠诚,绝不背叛。” 红色的烛光猛地照亮,刘耀文转过身去与他对拜,他弯腰抬眸的瞬间。 “宋亚轩呢?宋亚轩人呢?”刘耀文猛地从床上坐起,对旁边的人吼着,严浩翔很少见刘耀文这么凶,正说着“刚走,好像回山东了。”那人就拔了针管冲出去了。 “诶,文哥,先吃饭呢,贺儿马上就带饭过来了。” 走过 路过 没遇过 回头 转头 还是错 他看见宋亚轩的脸了,这回他真的看见了,长得真漂亮,真他娘的适合拐回去当压寨相公,他相信有上辈子了。 但是他错过他了,他同他遇见了两次,他都错过他了。 刘耀文很晚才到家,家里坐着有钥匙的严浩翔。 他看了一眼耷拉着头没有说话。 “要看看宋亚轩照片吗?”严浩翔看着刘耀文落魄的样子说的很平静,他把手机递给眼睛突然冒出光的人。 于是刘耀文就哭了。 他是我上辈子的爱人,但是我的爱人错过了。 照片里的人跟梦里的人一模一样,刘耀文不用看就知道。 晚上刘耀文梦到结局了,宋亚轩死在了战场上,而他,一个人走过了一生,几十年后死在了他们的床上。 木质的床咔吱咔吱响,宋亚轩吻过他的唇说着我爱你。 “刘耀文呢?又迟到了?”看着讲台上震怒的班主任,严浩翔忙躲在抽屉里给刘耀文发了条消息:老头子发飙了,你别告诉我你还没起床。 刘耀文把万年不变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皱着眉头简单回了句:来了。 初中生就是好,上课上的晚,刘耀文看着身边比他矮了半截的初中部学生,其实是可以混成初中生不被记名字的,想了想反正班主任都知道了,还是从包里抽出高中部的校服松松垮垮的套在外面,校门口已经被初中生挤成一锅粥了。 肩膀猛地被人撞上的时候,刘耀文正烦躁地抓着头发,看着地面尽力不踩到小朋友们,他捏了拳头下意识就是一句:“你妈没有告诉你,撞到人要说对不起?”尾音不和善地向上翘起。 “高中部的吧,你迟到了,姓名班级。”来人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拿着小本本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刘耀文抬头,“高二一班。”又勾着唇笑,“你男人,刘耀文。” “刘耀文你有病吧。” “有病也是你男人。” 与爱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请一定要故意撞一下他的肩膀,不然他不知道你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