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
我对着孙汝阳的门踹了三脚,他推开门出来,问我什么事情。我说我明天要去开会,你不要再说话了,否则我会让你明天爬不起来。他满口答应,把门关上,我回到屋里,躺下准备睡,声音又隔着墙传了过来。
一个月前王婵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个剧本,报酬可观,但需要来北京不停的开会,她会给我提供住所。那段时间我刚刚割了疝气,在家休养,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于是便让她给我买了车票。
住的地方在南三环宋家庄附近,这里以野鸡众多闻名。房子是一套三室一厅,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五层,没有电梯。王婵把我领进来的时候,孙汝阳正在厨房里做饭,他跟我打了一个招呼,我没理他,就直接走进了我的房间。房间在厨房隔壁,是她的一个男性朋友与别人合租的,不过现在人已经不在北京了,房间还没转租出。在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在门后还有一个可有可无的衣柜。床靠墙的一边有一扇小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公路。我问王婵这里安不安静,她说绝对安静,我告诉她如果不够安静我会立马走人。
当天晚上我就开始工作,凌晨一点钟左右,隔壁断断续续的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在我警告过他之后,已经没有任何写作欲望了,就躺下睡了过去,准备明天先去开会。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厨房就开始不停的传来切菜,炒菜的声音,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接着又是一对男女大声的叫嚷,他们用四川话讨论著晚上吃什么。我实在没办法继续睡,就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洗手间旁边是这对男女的房间,看样子是一对情侣,洗手间另一侧是孙汝阳的屋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音调很高,说话就像吹唢呐,我还在睡觉,你知道吗?”我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对女人说。
“不好意思,我会注意。”她说,随后就出门上班了。
“兄弟,新来的?我叫杨猛,我对象说话声音就这么大,对不住了,Wi-Fi密码你需要不,我告诉你。”男的跟我说。
“不用了。”我说。
我换好衣服之后,就去开剧本研讨会,王婵也在,她跟在做的介绍完我之后,就走了。她是我同专业的学姐,大我三届,现在一个影视公司做制片,毕业后她常找我做一些活,我们友谊也越来越坚定。
这是一部都市爱情喜剧,两个家庭普通的男女主人公围绕着结婚到底该不该买房,谁来买房这个问题展开的一段胡逼故事。我负责写其中的八集,剩余的由其他人负责。研讨会上主编剧强调,这个故事最核心的内容,就是当代年轻人的焦虑,生活焦虑,爱情焦虑,婚姻焦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年轻人,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焦虑过,我只想就这么混着,混到哪天死就死了。
会开了一上午,我回到家,孙汝阳又在厨房做饭,我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他正要下一碗面,锅里是刚刚做好的土豆炖牛肉。
“要不要一起吃一点?”他问我。
“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不用刻意讨好我,只要你能保持安静,我就不会打你。”我告诉他。
“不想吃算了。”他接着煮他的面。
“你是做什么的?”我问他。
“护士,在协和医院。”他说。
“可以,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男护士。”我对他说。
“其实我们医院男护士还是挺多的。”他回答。
“你是不是经常跟那些女护士调情,趁机捏他们屁股?我看你长得就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我问他。
“你可真幽默,你是做什么呢?”他问。
“我没有正经工作,有时候会写写电视剧,就像现在。”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扔给我。
看我接过酸奶,他说:“原来是编剧啊,你现在在写一个什么剧,啥时候在电视上播。”
“谢谢你的奶,请你晚上安静一点。”我对他说。
“我今天上夜班。”他说。
我回屋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构思我的分集大纲。
没多久,厨房里就传来传来令人极其厌烦的声音,洗衣机声,开关冰箱门、橱柜门声,瓷器碰撞声,水龙头声,切菜声,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接着就是狂暴的做饭声,我几乎要崩溃,出门去看,杨猛正拿个炒勺在炒菜。我愤怒的给王婵打去电话:我要回去了,这里太吵。她说让我跟他们沟通交一下,我说最开始那可不是这么讲的。
我在房间里呆了了几天,摸清了这几个人的生活规律。周汝阳每隔一天就会值一次夜班,第二天就会在屋里呆着哪也不去,但也不睡觉,除了中午出来做个饭,其他时间就他妈在那读英语。杨猛跟他女朋友每天早上准时八点起床,他会先给她做早饭,她女朋友出门上班之后,他就开始疯狂进出厨房,我估算了一下,平均一天大概两百五十多次。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对厨房有如此多的执念,于是我在网上买了一把一米长的赶猪用的电棍,挑了一天早上在厨房里等着看,想看看这些人到底都在干嘛。
如我所料,杨猛穿着睡衣推开了厨房的门,他看到我坐在橱柜上,手里拿着一根电棍看着他。
“早啊。”他有些惊恐的说,站在门口没敢往厨房里边继续走。
“你爹在厨房里藏着吗?”我问他。
“啊?”他看上去有些迷惑。
“我说你爹是不是在厨房的某个角落里藏着。”我拿电棍的底托猛击几下橱柜。
“没有啊。”
我用电棍对着他的胸口戳了一下,他推后了好几步。
“那你他妈为什么总是往厨房里面跑。”
“我给我女朋友做早饭。”他说。
“那头母猪一天吃两百多顿?”我看着他说。
“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你为什么每天要往厨房里跑两百多次,妈逼的,你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工作。”
“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他向我道歉。
“你是做什么呢?不用上班吗?”
“我是电商客服,在家里就行了。”
“电商客服跟厨房有关系吗?”我拿着电棍又戳了他几下,他疼的喊了出来,她女朋友在屋里问怎么了,他说没事,烫了下手。
那之后他去厨房的次数少了很多,大概每天只有五十次左右。
我每天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思考着什么是焦虑,为什么会焦虑,人们如果焦虑会做出什么事情。过往的生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可值得留恋之事,在任何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个机器,我想摆脱那些我曾经认为的所有的被动的选择,可是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想要去做点什么的欲望,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焦虑。
我准备睡了,孙汝阳的房间里又传来他说话的声音,我迅速起床走到他房门口,叫开他的门。
“你他妈到底在干嘛?”我问他。
“我在跟我女朋友视频聊天,她在阿姆斯特丹读博,有时差,不好意思。”他说。
她女朋友隔着手机屏幕给我打了个招呼,并且劝他快点睡,他俩互道晚安之后,我便回屋了。
第二天中午,孙汝阳敲开我的门,邀我去小区对面的健身房游泳,我告诉他我刚刚做了一个手术,不便下水,他说让我看着他游就好,每天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对心情不好,我说你可真会替人着想。
去健身房的路上我问他为何要学英语,他说他也准备去荷兰读书,找他女朋友,将来还有移民的打算。
“中国不好吗?”我对他讲。
“中国的护理行业待遇太差了,在国外正相反,并且护理职业是很容易移民的。”
“那祝你早日离开这里。”
横穿过一条马路,我们走进健身房,前台的女生向我要卡,我说没有,先来试试,她让我签了个名然后放我进去。
泳池在地下二楼,长宽各五十米,最深处一米八,四条泳道。池子里全是些老家伙,他们在池子里缓慢的游来游去,而且每个人的泳姿都是蛙泳,像一只只快老死的蛤蟆,我看着他们,昏昏欲睡,我想他们一辈子应该也像游泳一样慢吞吞的就过完了。
孙汝阳韩我下去吗,我用手给他指了指我的裆,示意我手术后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他只管自顾自去游了。我在台上看着他,游完五十米他只换了三口气,跟那些老蛤蟆相比他活力十足,我想兴许等他老了的时候,可能不会像那些蛤蟆一样,他依然会充满活力。我拉开拉开泳裤的一角,看了看我的伤口,我想我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可能我不会活到那么老吧。
“哥,看啥呢?知道你的挺大,不用炫耀了。”一个纤瘦的小子走过来对我说。
“不下去游游?”他问我。
“我受伤了。”我告诉他。
“哥,会不会游,不会的话可以报我们的游泳课,现在搞活动,很便宜。”他不停笑着说。
“你不要笑了,你笑起来看上去特别贱,我不会报你的课的,我生下来那年,我妈把我扔到海里,我就学会了。”我告诉他。
“好的哥。”他转而去找其他人卖课。
我告诉孙汝阳,我在楼上等他。我穿好衣服,走到一楼的重训区。看到一批酷爱运动的朋友们加入了苟延残喘的队伍,我不知道他们是被骗来的还是真的能从训练中获得他们想要的。我不否认他们的身体是美的,但是不厌其烦的告诉别人要如何自律,告诉别人什么才是伟大,也是这帮人在做的事情,这就像及了岳不群告诉弟子们如何避免成为邪魔外道。我从来不把人们所认为应该拥有的生活和应当让家人拥有的生活放在眼里,那些屎一样的内容我初中时就可以背一箩筐,至此我又想起了那位编剧提到的焦虑,别人的焦虑为什么会成为你的焦虑呢?
我走出健身房的门,从隔壁的超市买了一盒中南海,然后在健身房门口点了一颗。
孙汝阳游完也走出来,他看上去很精神,心情不错,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的,左耳上有一枚耳钉,长得高高瘦瘦。这是孙刚刚在泳池里认识的朋友,两个人很投缘,因为家住的太远,孙就决定把他带回家呆一晚。
我对孙汝阳说:“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交朋友?”
“就是话赶话赶上了,投缘。”他说。
“可去你妈的吧,你这种人对谁都一样。”我说。
耳钉男躲在孙汝阳身后,娇羞的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没理他。
“你不考虑也办一张健身卡吗?你看你胖的。”孙汝阳说。
“我胖不胖跟你没关系。”
“我觉得你这就是不够自律。”
“你可滚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禁欲主义的伪君子,天天把自律挂在嘴边上,把自律当成好为人师的托词,要么坏,要么蠢,我以同情的心态来对你讲,蠢占大多数,善男信女,仅仅从人道的角度值得尊重罢了,从为人的角度,没什么值得人仰望的。”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让我办一张卡,你能拿多少回扣。”
他跟耳钉男回了家,我去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吃了一碗炒方便面。
晚上他们两个人在隔壁聊到很晚,还喝了不少酒,我敲开他俩的门,问还有没有酒喝,地上倒着十几只易拉罐,耳钉男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一起喝,我说不用,我还得工作。我拿了两瓶啤酒回到自己屋。
后半夜我正在想一场很重要的戏时,听到隔壁有人喊救命,我过去仔细听了一下,是孙汝阳的声音,我没有做什么,我想看看结果会怎样,没多久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呻吟声。我回屋睡了。
分集大纲的讨论会上,我们最终确定了最终的故事走向,两个主人公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分手,主编剧哭了,他说,他想起了自己的爱情。那天晚上回来我被恶心的吐了。
“为什么不救我?”孙汝阳见到我第一眼就说。
“我听你叫的挺爽的。”就没打扰。
“我不是同性恋。”他说。
“你想说你被强奸了吗?”
“是的。”
“那又怎样?”
“我不知道,我如果去报警的话,就太丢人了。”他说。
“去查一查有没有得病。”
“查过了,没事。”
“那你就再叫他来几次。”
孙汝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女朋友,他女朋友并没有生气,反而不停的安慰他,他倍受感动,于是更加努力的学英语。
他下载了一个住房软件,是针对那些喜欢环游世界的穷逼设计的。让那些国外来的游客住免费住在自己家里,然后实现交友目的,将来自己到其他国家,也可以免费住在别人家里,租住双方都可以自主自由选择。
一天孙汝阳告诉我,将会有一个从悉尼来的亚裔小伙子过来住,但他上白班,所以委托我去地铁站接他。我就当锻炼身,答应了他。
他把小伙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让我在地铁口等他。我买了一份鸡蛋灌饼,坐在台阶上吃起来,没多久小伙就出现了,他辨识度很高,留一头染成黄色的脏辫,背着一只旅行包,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我从远处招呼他,他非常开心的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你可真是活泼而又开朗。”我对他说。
他没听懂,我又用英文跟他讲了一遍。
他大声笑了起来。
我把他领回家,就回屋继续写我的剧本,晚上周汝阳回来了,他邀请我去吃烤鸭,在餐桌上,悉尼小伙对着盘子里的还没切开的烤鸭疯狂拍摄。
“你为什么这么热爱生活?”我问他。
“生活很美好啊。”他说,然后又拿着相机到处拍来拍去。
我问他为什么来中国,他说他今年刚刚毕业,学的中医学,现在正在毕业环球旅行,他爸妈是广东人,所以他的广东话比中文说的好得多。
吃完饭周汝阳提议去游泳,我的伤口基本已经痊愈,于是答应他一同前往。
悉尼小伙在水里显得非常笨拙,他游的很吃力,我教他蛙泳的发力方式,他学了很久都没学会,还是自己在那扑腾。我转而自己去游。
我用尽全力在最中间泳池蝶泳,水花溅的极高,那些老蛤蟆看我过来都纷纷给我让开泳道,我来回游着,直到筋疲力竭。这时一个老头游到我身边对我说:“小伙子身体真好啊。”
“身体好有什么用呢?”我问他。
“身体好,多锻炼,将来能长寿。”
“你还想活多久?”
他没说话,从我身边游走了。
我从水里出来,坐到泳池边上,上次给我推荐课的小子又一次走过来。
“哥,真的不买一节吗?我看你泳姿不是特别标准。”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不要再来烦我了。”我有些生气了,我生气不是因为他不停的推课给我,而是怀疑我二十几年来的游泳经验。
“哥,不行……”
我没等他说完,一脚把他踹进了水里。
晚上孙汝阳的房间里又传来了呻吟声,这声音持续了很久,在这呻吟声里,我继续思考着我的男女主人在面对那些琐碎的生活时,他们是否真的明白婚姻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不是该剧想要探讨的内容,但我一想到将来也可能过成自己笔下的人的样子,胃里就开始泛酸水。
早上我被杨猛切菜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的去洗手间准备拉屎,孙汝阳刚好从里面出来。
“你昨天你被男的操了?”我问他。
“没有,是我上了他。”
我顿了一下告诉他:“很显然你是个同性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昨晚我一夜没睡,在想这个问题,我到底是不是个同性恋。”
“这不重要,你只是想性交而已,就算昨天你床上是条母狗,你也会操了它。”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我这样算不算出轨。”
“我不知道,你得问你自己,我要去拉屎了。”
我坐在马桶上,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十分凌乱,眼袋很重,发际线也越来越高,我在想我当时为什么要接这个活呢,我并没有很缺钱,也没有很想做一件事情的冲动,我就想躺在家里的床上,听我爸妈为了一把梳子到底是谁摔断的吵一天。也许我对王婵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大脑非常混乱,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把这个项目扔给别人,然后回家。
我在无休止的剧本讨论中不停的修改,然后忍受着杨猛每天制造的噪音,这个破厨房我没有用过一次,但却要承受来自它的摧残,想想就觉得荒诞。
这天孙汝阳又领了一个老外回来,巴基斯塔的,他专门跑到北京来看长城,他说他二十四,可看上去像四十四,我为他感到可惜,因为今晚他要被一个男人上了,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些被周汝阳上过的男的没有在app上给他差评,也许每个男人都有gay的倾向吧,我只能这样解释。
晚上我们在周汝阳的房间里喝酒,酒到浓时,巴基斯塔老哥教我们唱他的家乡民歌,我拿起吉他来助兴。这时候杨猛把他的门给打开了,他把音响开到最大,声音覆盖了我们的歌声。
“你什么意思,狗逼。”我拿着吉他走到他身前,他正坐在电脑前面看手机。
“你说说什么意思。”他看着我说。
我拿起吉他朝他的头砸去,边砸边骂他,告诉他如果自身就是个狗逼还做出这种行为的可耻性。他倒了下来,流了一地的血,她女朋友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楼下。
他在医院里缝了十几针,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回来了,我给了他两千块钱,算是私聊了,毕竟同一个屋檐下。
那天孙汝阳与巴基斯坦哥们搞了一夜,起床后老哥直接直接去了长城,再也没回来。
最后一次剧本讨论会结束之后,王婵来家里跟我见了一面,她告诉我这个项目黄了,之前谈好流量明星突然后悔了,短时间内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所以主投资人决定暂时先放下这个项目,但根据工作量钱还是会给我一部分。
我告诉她没事,其实我也想要回家了,她问我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我说不知道,如果有项目你还是可以介绍给我。我问她房子怎么办,她让我不用管,只管走就行了。出门前她略带暧昧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孙汝阳知道我要走了,准备给我送别。
“认识你这个朋友真高兴,希望我们来日再见,你教会了我很多。”临走前,他送给我一只运动手环当作礼物。
“我教悔了你什么呢?”我问他。
“你教会了我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学会从容。”他说。
“希望这是对的吧,”我说,“我也祝你早日可以移民成功,跟你女朋友过上婚姻生活。”
我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前往火车站等汽车。这时,四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的朝我冲了过来,其中一个一脚把我踢倒在地上,我捂住头,被他们打了一顿,很快他们就消失了。我站起来擦了擦嘴上的血,我知道是谁打的,我一点都不生气。公交车来了,我坐了上去。
回家后我爸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播的是一部抗日剧。桌子上是他吃剩下的一条草鱼。
“回来了?”他盯着电视对我说。
“嗯,”我说。
“桌子上还有菜,冰箱里有馒头,吃吧。”他说。
我对着屋里环顾了一周。
“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我问他。
他没说话,只是点上一只烟,猛吸了一口。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的门,馒头在最底下一层,我拿出一个放在手里,又冰又硬。
2019.3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