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自昨天掌灯时分起,狂虐的朔风中就开始夹杂些雪花碎片。夜渐深,雪片也渐密,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寒雪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来,看来这老天爷定要在这岁末给这世间送份雪礼了。满以为今天是天地俱白的冰雪世界。但晨起一看,窗外地寒水冰,不过只在树冠草丛处略有雪影而已。看来是雪礼虽薄,但寒意实在深重。


比起春风的柔绵,让万物于沉寂中苏醒;夏雨的暴躁,让万物于烦闷中倾泻;秋阳的杲杲,让万物于萧索中温存;而冬雪呢?洁白无瑕的冬雪应该让万物在尘埃世界中归于纯净。正如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说的“落了白芒芒大地真干净。”

不同于春风是悄悄而来,也不同于夏雨的急驰而来,更不同于秋阳的缓缓而来,冬雪是有备而来。它的出场得经过精心谋划。须先放任汹涌的寒潮冷好场子,再布局浓云密布的冷空气喝饱水气,最后通知冷空气夹带上足够的凝结核。待万事俱备了,它才会飘然登场。雪片飘飘,常人见似鹅毛飘飘,而魏晋风流的王谢子弟见如“柳絮因风起”,倒是诗仙李白颇有些气派,直叹“燕山雪花大如席”。雪后的世界,天地俱白。千山无鸟飞,万径少人行,喧嚣的红尘人间似乎停驻于静穆。而在静籁的世界,积雪的树林已成琼枝玉林;雪覆的草丛如似盐场;雪压下的竹林里,那噼里啪啦的折断声,似乎在报知雪的分量几重;倒是那岁寒三友里的青松,依旧挺拔不动。而那正开得欢的腊梅,像注入了兴奋剂一样,在这冰冷世界狠劲地四溢香气。旦有早行者行走于雪地,脚下咯吱吱的脚步声如在诉说着这隆冬的寒意几何。




雪这精灵在北方是再普通不过的廉价物,可是越往南走,它身价渐长。在雪乡,整个冬天的天地,白无杂色。这种枯燥的白雪直让人目光呆滞,心生烦腻。在江南,雪后草木素裹,这份洁白让天地静谧,山川多姿。要是雪劲十足,若是越过岭南,那简直可算天降祥物,兴奋得直让“狗欢喜”。我从西南飘零到江南,总是生活在南方。对秦岭淮河以北的北方,少有长时间留驻过。作为南方人的我,对雪算是向来多情。在苏州倒是几乎年年都有收到一份或薄或厚的雪礼。雪后的苏州,旧城区的黛瓦施粉,粉墙敷玉。若行走于大大小小的园林里,那亭台楼阁,那曲桥幽径,那梅枝桂冠,无不凝结着园林的古典美。这种无言的美,与春天的几许春色,夏天的丝丝幽意,秋天的瑟瑟静意共同成就了园林的四时风雅。



雪后的江南,若西行至南京,此时雪后的紫金山和玄武湖,偃然重现了六朝古都本该有的底蕴。若徒步银装下的鸡鸣寺或风雪中的明孝陵。那种“念天地之悠悠,思古今之往事”,怀古幽思的情愫便油然生起。若南下到杭州,正所谓“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雪湖”,而雪后的西湖将是美不可言。这种美是张岱笔下的“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雪后的西湖天地,除了“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外”,不过三两位雪的痴情者而已。

虽然对于雪的魅力,各有各的欣赏方式。细看古人:踏雪寻梅那是文人的雅趣,王子猷夜雪访戴,“乘兴往返”,那是魏晋名士的风流。我们更多是的想在雪夜邀请好友“能饮一杯无”,或是“柴门闻犬吠”期待雪夜故人来。夜雪时分,最适合不过与一群朋友们围炉烤肉饮酒,也适合与三两知己煮茶话旧。就是实在无事,也适合独立窗下,在这万籁无声的雪夜静看那雪花飘飘洒洒。

每到冬雪时节,我们这“少见雪”的南方人总会欣喜若狂。倒是那些来自东北的同事,似乎不惊不喜,静若如常。但偶然间见他们凝视着窗外那漫天飞雪时,我猜这份薄薄的雪礼也总能勾起他们的浓浓的乡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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