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吹角连营2
那年投手榴弹是我最大的痛…之一。最开始只能投十五米,后来十米不到,再后来六米,最后来往脚边地上砸…又或者往自个头顶上抛,要不是我惜命躲得快,头都能被自己的弹砸碎,这种自刀式投法,没点想法的人干不出来,真的。基地主任视察看见我投弹,捡起一枚,婉转了一句,多年没练过了哈哈,转手一枚弹扔到了场子外头,砸烂了一根围墙杆子。“手榴弹杀伤半径七米,你他妈投六米,陈雅雯你是卧底吗?”所有班排长骂我的话里头,这句最服气,真的。
靶场和一营很近,不在本部。沿路是一望无际的黄土沙地,远处丘陵为界,我很喜欢。足以假装自己在边关、在塞外,在沙场秋点兵,在赢得生前身后名。我常在想辛弃疾打仗到底怎么样,不管怎么样我都愿意做他麾下一员。《破阵子》是我最喜欢的军旅诗,就“沙场秋点兵”这一句,我他妈就觉得这兄弟是我的灵魂伴侣(soulmate)。
那次打完靶,天已经半黑了,半颗红油咸鸭蛋色儿的太阳挂在丘陵尖尖上,绝美。一营的男兵在场子上投弹,他们据说一开始就被定好了要去野战,常常隔几顿就有大虾伺候,当然了,训练的强度也得配那些大虾就是了。我也见过本部的男兵练投弹,远不及这个壮观。首先我承认,这个黄土丘陵咸鸭蛋一出,混着新兵身上特有的洗不干净的味道,人就上头了;但也不妄那些虾,一营的男兵投起弹来确实野。一排十多组男兵,排满了偌大的场子,不是很纠结技术要领,只觉得带动了全身的筋骨,发了全部力气,嚎一嗓子下来,手榴弹就朝咸鸭蛋奔过去了。黄土飞起又落下,人被带的原地打了几个旋,野的很,绝野,我想要的野,是我想把自己拍碎了揉在野中的野。
我很喜欢写东西,但大都写了又删,因为写不到位不能还原,妥妥是对美好的亵渎与不公。但这回我纵然写不出这份野,但我有办法为它正名:回去当晚练投弹,我他妈一把过线了,大抵就是这份野唤醒了我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