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Econometrica文章引发的历史学家群嘲......
今年九月的时候经济学顶刊Econometrica发出了一篇论文,题目是这个:

简要地介绍一下:这篇文章是对特纳的“边疆理论”一个实证性的验证。核心假设非常简单,就是边疆经历导致了个人主义的兴起。作者将边疆定义为1790-1890年间,每平方英里人口数少于2人的county,并进而构建了一个“边疆经历”指标,赋予每个county一个作为边疆地区的年限。至于对于因变量individualism的操作化,主要则包括 1)1940年之前,每个county新生儿非常见名(infrequent names)的频率;2)2000-2016年间对GOP的支持率,以及当代的一些调查数据中一些政治态度问题,比如反对再分配与否,以及对小政府的偏好。文章发现,一个county如果有更长的边疆经历,那么非常见名的频率会提高,更有可能投票给GOP,更反对再分配以及更支持小政府。
当然,文章写的肯定没我介绍的这么简单。如果你试图从内生性啊,其他可能的控制变量啊,概念的操作化这些社科的批评方式去质疑他们这个结果,估计收获不会很大。他们对这类的质疑大部分都做了比较细致的考察,也是属于典型的附录比正文长的模式...
不过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篇文章被期刊的账号推送以后,收获了许多非社科学者,尤其是美国史学者的关注(群嘲)。截止目前,评论和带评论的转推已经将近300条。其中最集中的批评在于,特纳的理论已经早在几十年前受到了历史学家的大批判,并盖棺定论。所谓的边疆经历,实际上是白人殖民者的自我美化:


所谓的远离国家,远离联邦政府的“拓荒”精神,根本不符合历史的事实:

经济学家终于开始吃一百年前留下的剩饭了?

总的来说,除了前面几个同事间恭贺的评论,后面的基本成了翻车现场。他们对作者在这篇文章中对真正历史的“无知”表示震惊,认为文章选取的证据比较荒谬,甚至有强行解释的嫌疑:

文章的作者之一也在下面对一些批评做了回应,中心思想是这篇文章没有道德评判立场,并非为特纳辩解,也没有奢求解释超出“边疆导致个人主义兴起”这个链条之外的任何其他关于该理论的争论。这也反映出来学科之间本体论的差异。
也有其他的社科学者为这篇文章打抱不平。他们认为这些批评忽略了文章所做的细致的工作,并且先入为主地判断文章是在为特纳的理论背书,这种做法无异于跨学科的交流和建设性的讨论:

芝加哥大学的政治学学者Scott Gehlbach对历史学家对这类文章的愤怒归纳了几点原因 -- 1)历史学家关心诸如个人主义的思想起源和价值立场;2)历史学家习惯的是走入案例中;3)历史学家觉得社科学者对证据的质量不关心;4)历史学家认为当一个社科学者决定研究历史问题时,对围绕这个问题产生的争论,相关文献的了解严重不足。
说实话,历史学者对这类实证文章的傲慢态度的确让人觉得跨学科的交流很难进行。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的傲慢是有完全有理由的,当社科学者选择进入一个历史议题的时候,通常的情况就是他们对那个话题的知识积累还不如历史学者的零头,而再多的fancy技术也弥补不了这一点。所以,当人家嘲笑你的时候,除了受着,虚心请教,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