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法超越自我表达的厌倦
我开始用惯性来琢磨该写点什么。
想写最近的一些瞬间:El Camino回家路上桐叶迎着温柔阳光浩浩荡荡在车道上纷落的那个近午时分,银杏叶响当当全挂上枝头的那刻心满意足和一夜间铺满人行道的一刹惊喜与怅然。想写一些岁末里的思绪:最后一个月该如何跟2020告别,近30轮的年岁流到了哪里悄悄带走了什么。想写一些萦绕不去的内心里的叩问:在基本了解了生活后怎样让自己的生活能更好一点。可是,季节和世上一切美的瞬间重复书写终会有让人厌倦的时候,思绪和好的思考常常稍纵即逝——总会有千万种理由没去抓住它,然后继续在琐碎的日常之中与焦虑常伴。我想我应该是陷入了一种对无法超越自我的表达的厌倦。
或者应该写一写自己对公共议题,时代情绪的见解。现在应该身处美国疫情的下半场吧,然而我深切地发现,下半场已变得非常苍白空洞,没有什么能够引发我的兴趣;与国内更是有一种时空滞后的隔阂。另外我发现,媒体社交平台喧哗一片,看似大家在对话,却更像是在站队站立场,参与是一种消耗;很多人选择躺平,躺平是最取巧的立场。不管哪个立场,都还是一种想要自我表达的欲望——我对此产生了一种厌倦。
有什么能够逃脱这种厌倦呢?真正的文学创作或许是。小说,当作者通过一个“我”的替身讲故事的时候,是超越自我的,比如我喜欢读毛姆,喜欢从他的故事里确认我所见的生活的真相;他故事背后的那个犀利的聪明的“我” 是毛姆自己,也可以是每个读者代入的自己。更上一层是“无我”——我发现一些有着上帝一般的视角观照人世的伟大作品,如红楼梦, 虽“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但作品本身往往是“无我”的。我想这样的创作者们虽有不同的个性或品格,都其实都共有一种伟大的仁慈。
而我只是一个文学作品的阅读者。不过能从作品中看“我”以外的东西,还是能够缓解那种厌倦的。我把一些作家们变成了我人生不同侧面的可以产生共鸣的朋友。感到世态可笑或无奈时,我在想毛姆会怎么想;对人世很失望时,我会想念加缪的坚韧;为人处事立业我欣赏辛弃疾的智慧胆识和仁义;感到一种来自女性意识的人生艰难时,我想到李清照的才华和中正平和。虽然阅读能缓解这份厌倦,但只有输入没有输出的阅读还是逃不脱在自我里消耗的厌倦。
总之,今年下半年大部分时候的感受:阅读近似于一种内卷式的单方面输入,书写让人感到无法超越自我表达的厌倦。也许是疫情之下的一种必然状态,也许是自我长进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