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大艺术史博士带你看懂纽约疫情中的大都会时尚大展《关于时间：时尚与绵延》
大都会博物馆服装部的年度展览《关于时间：时尚与绵延 About Time: Fashion and Duration》。展览将会持续到2021年2月7日。
沿着黑洞洞的走廊，两边只是亮着像钟表刻度一般细长的灯，绕过螺旋的外壳，两个展厅被设计为时钟的形象，分为六十个刻度，每一个刻度内陈设着至少两件服装，它们往往相隔几十年，在风格上呈现出迥异的对照和继承。
第一个展厅以棕红色为主调，中央是缓缓摇晃的傅科摆，呈现出一份静谧和沉郁，以及十九世纪的典雅（这个展览配合大都会博物馆成立150周年，所以服装横跨1870年到当下）。从第一个展厅进入到第二个，同样是穿过漆黑的长廊，而在洞口看见第二个展厅光彩夺目的陈设就仿佛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不可思议的空间。它从屋顶到墙面皆饰以镜面，通体光亮，人一旦进入其中就同一件件服装一样在相互映照的镜面中无限地延展开来。也就是说，人和衣服都变成了只不过是可以被无限重复的影像（image），使得这个颇富现代感的展厅也成了一种关于现代性的宣言和表达。
这个展览可圈可点的地方是在于，展览本身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件艺术品：展览的理念（展览由电影Orlando和Virginia Woolf的小说获得启发），服装的陈设，和厅内装饰本身能被视为一件装置艺术（installation）。此外，对于性少数群体的策展人Andrew Bolton，我感到一种必要，去探讨性向（sexual identity）在艺术史的话语（discourse）中所起的作用；因为不得不承认，Bolton难以抑制的想象和大胆的策展，不同于其余大部分大都会里显得更为中规中矩的展厅。这种将博物馆、时尚、名流、大众相结合的策展理念（每年大都会的时装展都会有MetGala，邀请演艺界名人为博物馆筹集资金，并以此吸引大众的关注），辅佐以文学、电影，不光是对传统策展实践（curatorial practice）内容和形式的革新，更代表着大都会作为一个世界级博物馆投向未来的目光；而这正是性少数群体的策展人所带给传统艺术史叙事、博物馆界内涵的丰富。
具体而言，展览的灵感来自于Sally Porter于1992年的电影奥兰多（Orlando），讲述一个女子拥有不朽的生命，穿越了不同世纪，以不同的性别身份面对不同的社会。在变换的年岁里，电影也高调地展示了服饰的变迁（也因此被提名1993年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奖）。这种电影和服装的亲缘性（affinity）也在展厅的设计上也得到了充分的呈现。入口经过黑压压的长廊，就像是电影院里走入放映厅所经过的由亮入暗的走道，令人恐惧又期待，迷失在黑暗里，却被大银幕所拥抱，仿佛从一个世界走入一个影像所构筑的梦的世界。此外，不光有视觉的体验，背景不断重复地播放着极简主义作曲家Philip Glass的Morning Passages和Virginia Woolf小说里的引语，如同宗教的唱诵（chanting）：这样一个综合的感官体验就如电影一般，而这样的展览空间超越了传统的，人和艺术品冷寂的眼神交换，而策展人如导演一般注入并重新定义了观者观看的体验。
策展人的能动性（agency）在这个展览中还体现在对艺术的历史话语的重构。我们如何去书写艺术的历史？这想必对于任何艺术史家而言是极为棘手而十分关切的问题；在艺术史当中，不光是艺术本身，关于艺术的话语也同样蕴含着无限的创造力。这个展览即利用“时间”这个在哲学上深邃的，而又和时尚难以割舍的议题，重新将这两百余件零散的、看似没有联系的服装整合起来，基于一对对服装的“形状，主题，材料，技法或装饰（shape, motif, material, technique, or decoration）”。但这样给展览的设计带来了一种随意性，更像是基于策展人的主观：到底是什么条件让两件衣服成对？我时常对策展人的选择感到莫名，以至于参展的过程也是一个参透策展人用意的过程。于是，策展人带着理想和雄心，却在现实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此外，背后不断重复的Woolf的关于时间的引语也稍显廉价（cheap）：为什么要选择Woolf的作品？仅仅是因为电影Orlando是基于她的同名小说吗？书写时间、更为精深敏锐的作家还有很多（例如Proust），为什么不去囊括他们的话？最后，展厅的富丽，在装饰上的开销或许是其他特展难以比拟的（装饰的精致甚至令我觉得最终拆卸并抛却他们是一种罪过，但我们不能不暗自沉思，展览本身就意味着稍纵即逝），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构成了”时尚的拜物教（fetishize fashion）” ，或许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折射了这个展览不遗余力地诠释并融入资本主义的这一企图。
关于更多：https://metabouttime.cargo.site/
(这个展览需要当天当场预约参观时间。我询问过工作人员，该展览每天限制1000人，并且十分抢手，平日里博物馆开门不到一小时便会告罄，而周一Member Days（只有大都会博物馆的会员才能参观），在开馆四小时内也会预约一空。)
作者简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