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苞米3
瑞雪兆丰年,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光秃秃的苞米地被厚厚的一层白雪覆盖,山上庙宇的香火也烧得更旺了,年景着实喜人。 一大清早,马哲就坐车跑了一趟镇上的信用社,揣着几打卖苞米的钱,存折上多了几个零的数字看着终于像样了点。他喜滋滋地摸摸存折上那个刚印上去的存款数字,走出门口的时候感觉自己腰板都挺起来了。 正好旁边就是一个商场,马哲寻思着好不容易来一趟,坐面包车一路山路过来颠得他差点吐了,这怎么着也得顺便买点东西回去。马哲走进商场左看右看,净是些卖小姑娘衣服首饰的,他想了想都这些日子了也没见妹妹买个新衣服,几套衣服洗得袖口都发白了就这么倒替着穿,这哪能行,快过年了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也得有套新衣裳啊。门口坐着嗑瓜子的老板娘眯着眼睛瞅了马哲一阵子,等马哲走过来冲他招手喊了他一嗓子,小哥是不是要给对象挑衣裳,来看看俺这里的货,绝对时髦姑娘们都可喜欢了。 马哲本来没想往里进,结果听这老板娘一口一个对象的,整得他心里美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两条大长腿硬生生转了个弯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拐进店里去了。马哲摸着下巴假装很懂的样子挑了一阵子,结果那老板娘拽着马哲的手一个劲地往波点印花的吊带连衣裙上摸,一问价格吓了马哲一大跳,好家伙,这啥衣裳啊赶上杀一头大猪的价了。马哲终究是犹豫了,在妹妹的新衣裳和一头大猪之间,他吞了吞口水想象了一会儿妹妹穿这裙子的样子,感觉好是好,就是有点俗,妹妹哪穿过这种衣裳,万一不喜欢咋整,再说了,这大冬天的,露着肩膀露着腿的,多冻人啊。 老板娘啧一声,懂了,看这样是连嘴都没亲过吧。那好说,小闺女就要穿针织衫高腰裤配呢子大衣,你出门瞅瞅街上那些女学生,穿着可俊了。 马哲很是慎重地挑了一会儿,给妹妹买了一整套冬衣,这会儿付钱的时候到是一点儿没犹豫,把钱一拍拎着袋子就走了。 等到了村里,面包车还没停稳,马哲往窗户旁边一瞅,这大队旁边停了辆大卡车,一群小孩聚在大队门口不知道在凑什么热闹,马哲一门心思光想着李润祺,也没太在意,下了车就奔卫生所去了。到了卫生所,门口聚堆下象棋的大爷都认得马哲,捏着棋子搁老花镜下一瞅,嚯,哲子这是给李护士送礼来了?她可不在,刚急火火地出去了,你搁门口等等她。马哲点点头应了一声,把装着新衣裳的袋子往门口一放,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两手一背凑过去看大爷们下棋去了。 等了两个点,大爷们棋局都快收摊了,马哲这才回过神来,妹妹咋还没回来呢。再往卫生所里一看,两个小护士有说有笑地挽着手往大队的方向走,马哲跟上去竖着耳朵一听,俩人在说什么玩吉他什么的,听了半路搞明白了,原来是村里来了一群搞文艺的小伙,正在大队搞演出呢。 马哲赶过去刚进门就听到屋里一阵子叫好的声音,一群小姑娘在后面鼓着掌欢呼,咯咯地笑闹着。马哲往台上瞥了一眼,几个男的背着乐器似的玩意搁台上耍,又摇又蹦和猴似的上蹿下跳,燥得他脑瓜子嗡嗡地头疼。他逆着人流往后走,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李润祺,却因为一米八八的大个杵在中间遭了那群小姑娘好几个白眼。 等到演出散了场,马哲也没能找到李润祺,他拎着纸袋子寻思着去宿舍找找,刚出门就看着李润祺从后门出来了,旁边跟着一个男的正把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身上。再仔细一看,李润祺这穿的啥啊,这不是今天下午自己摸过的那件和大猪一样贵的印花吊带连衣裙吗?马哲突然感受到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意识,就像是村里的土狗打架争地盘似的,他感觉自己地盘里的电线杆即将被其他公狗撒尿了,他脑子一懵冲上去就抓住李润祺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拉,李润祺踉跄一下靠到马哲怀里,香香软软地撞了个满怀。 “哲哥?”李润祺仰头看他,眼睛清亮亮的,嘴唇上像是涂了唇膏似的水润润的,微微上翘看着让人想亲一口。 “这是…?”还没等马哲开口,旁边那个男的就插了嘴,马哲没好气地扫他一眼,这大冷天穿个骚气的真空西装梳个背头,脖子上还挂个金链子,和二流子似的。 “这是马哲我哲哥,”李润祺习惯性地拉住马哲的衣角,“哲哥,这是李智哥哥,你刚看过他们乐队演出了是吧。” 呵,就是这男的迷得底下小姑娘嗷嗷叫唤的?哪里帅了都一个鼻子两个眼的,还不如我好看。马哲用鼻孔出气哼哼地应了一声,搂着李润祺披着那男人外套的肩膀感觉心里别扭得慌,瞅着李智看李润祺笑眯眯的眼神直想给他把眼珠子抠出来,他皱着眉头瞪李智一眼:“行了,你干嘛呢,演完了赶紧收拾收拾奔下个村去吧,去晚了搁人家村里整你那演出踢哩哐啷得小心人家给你拿笤帚扫出去。” “你说啥呢哲哥。”李润祺听着这话有点不高兴了,把衣角一撒推他一下,撅着小嘴不让马哲继续阴阳怪气:“人家乐队是村长专门请来的,搁咱们这儿宣传宣传文娱的,大家伙儿听着都可高兴了,你咋还说这话呢。” “没事小祺,这正常,还挺多人不习惯我们的音乐的,有多点的意见挺好的。对了,小祺你不是说最近喜欢听流行吗,我去车里找个磁带送你。”李智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把手往口袋里一插,拽得和二五八万似的。马哲看着就来气,什么宣传文娱,看着就不像正经乐队,唬小姑娘一套一套的,还一口一个小祺小祺的,整得自己和妹妹多亲似的,真想给他把那张叭叭的嘴撕碎喽。 李润祺开心地捂着嘴笑,小卧蚕都笑出来了,把马哲晾在一边和李智讨论音乐去了,俩人说着说着就要往大卡车那边走了。马哲瞅着这情况不太对,有一种自家种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火气一上头伸手死死攥住李润祺的胳膊,一着急嘴巴就没个把门的了,嗓门一大吼了李润祺一句:“干啥呢!不许去!你这穿着的衣裳也是他送的吧?!你看不出他想干啥吗?!这就跟他上车了,下一步还打算上哪儿去啊?!” 李润祺从来没想过马哲会这样当着别人的面吼她,她像是被钉住了似的站在原地,又委屈又难过,没过两秒眼眶里就全是泪了,她咬着嘴唇很努力地忍了忍,忍得全身都在发抖了,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把领口都洇湿了。 马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手足无措地看着李润祺哭得伤心,眼泪落下来砸得他心口疼。 “…呜呜…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在你心里面就是这样子的人吗…呜呜呜…”李润祺两只手捂着眼睛一边哭一边打着哭嗝,话都说不清楚了,马哲想要上去搂她被她哭着甩开了,一溜小跑哽咽着跑走了。 完了。马哲拍着脑袋垂头丧气地搁墙角面壁去了。我这爱情咋这么苦呢,表白的话还没说呢整这一出,妹妹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马哲在墙角耷拉着耳朵丧得不行,李智不知道啥时候靠过来点了一根烟,有点欠欠地拍拍马哲的肩膀:“兄弟,你搁这儿把墙撞个窟窿都不会有姑娘来管你的,还等啥呢还不去追啊,你不去追我去了啊。” 雄性动物天生危机感强烈,土狗在嗅到敌人的气息后会本能地竖起背毛示威。马哲听到这话一个激灵支楞起来了,他看了旁边李智一眼,对方挑了挑眉看他的眼神有点挑衅,马哲垮着个脸气呼呼地从他旁边经过还不忘了用肩膀撞他一下,心里想着就算自己不能和妹妹在一起也不能让妹妹和这个男的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