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困在蛋壳里

我不再从小中介和二房东那里租房子,其实不是因为怕上当受骗,也许是我的运气好,没见识到社会的阴暗。我也不是在为二房东鸣冤,一定要说一个例子的话,我只能想到几年前被一个二房东威胁的事情。
房子退租那一天,二房东用班主任教育犯错同学的严厉口吻对我说,不洗干净洗手间水槽里泡面的油污,押金不可能退。鉴于在我照做了之后,他痛快地退给了我几百块钱,所以我并不觉得这个二房东是黑心的。甚至他威胁我时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个人要为个人做的事负责。
这种事在大平台不会发生,他们有专门的收房保洁。所以我不再从小中介和二房东那里租房子的真正原因是,图个省心。
我做出这个决定时,蛋壳这个公寓品牌还没有那么的知名。但这也不是我选择另一家明显更知名的平台的原因。说出来可能会暴露我这个人感性草率的恶习,我仅仅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觉得住在蛋壳里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一只鸡,我不想背负这个心理负担。
这个选择让我逃过一劫,否则我现在应该正在为找下一个住所焦头烂额。在这件事上,是感性救了我,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是我的这种处世方式并不值得学习。
就像拍英雄的电影,摄影师应当将摄像机对准英雄的脸而不是新奇的发型或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租房的人真正应该关注的是价格高低和服务质量。
我不是导演,也没有扛着摄影机拍过电影,甚至给女友拍张照片也常常是草草了事。但是我却深知视角的重要性。
我曾有过一颗蛀牙,就是坏了洞的牙。本来我是不在意的,因为它并不影响我吃饭,并且我实际测试了一下,确实也不漏风。直到有一天它给我带来了疼痛,我才不得不去医院补上这个洞。医生告诉我,如果坐视不理,这个洞会越来越大,直到毁了整颗牙。我听了这话,暗自庆幸补的及时。
没过多久,这颗牙又痛了起来,我肿着脸再次来到医院。医生在我的牙上敲敲打打探测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这颗牙背后的另一个洞,并且已经坏到不能再补。就这样,我失去了这颗牙。
我不确定这个洞在我上次补牙时是否已经存在,但是我敢肯定上次的医生的确没有检查那颗牙的背面。我当然也不是在控诉什么,我只是想说,看一颗牙甚至是看任何一件事情,视角真的很重要。
看也不必一定要用眼睛,比如说盲人摸象,不同的盲人在不同的位置感受到了不同的大象。我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时心里是这样想的:要么故事里的盲人智商为负,要么就是编这个故事的人智商为负。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把大象整个摸一遍再下结论呢?
在知道了寓言的意义其实是象征之后,现在的我认为很多人做不到转换视角大概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不能,没上过太空也没有先进交通工具用来环球旅行的古人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地球是圆的。第二个是不想,就像我根据名字来决定选择一样,仅仅是因为懒。
如果蛋壳事件是一个悲剧电影的拍摄现场,那么租房的人、房东、平台就分别用摄像头拍摄着他们自己的视角。
于他们而言,身在其中,是不能转换视角。我也租房子,推己及人,我更能感受到房客的痛苦。这样来说,我还是属于不想转换视角那一类。这没什么错,可我还是要说,我的这种做法同样不值得学习。
不值得学习的原因是我的屁股决定了我的脑袋,我舒服的坐在那,不愿意站起来走一走,摸一摸更完整的大象。说得再明白点,就算我站起来了,我的屁股还是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
我是围观的路人甲,决定不了导演的屁股。我只能选择相信,导演能够为他拍的东西负责,能够让这个悲剧电影有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局。
想通了这一点后,我不再为我的屁股感到悲哀。我甚至开始相信我的脑袋能够做到反客为主,带领我的屁股到更广阔的地方去。
我也相信蛋壳事件的局中人也拥有一定程度的脑袋决定屁股的能力。摄影师之间互换一下机位,放松一下紧绷的屁股。这样做虽然不能改变悲剧电影的悲剧本质,但至少不会因此连屁股一块搭进去。
我失去的那颗牙还留下了一截很小的残躯,用来套上一个新牙冠。感谢进步的牙科医学没有让我从此变成一个说话漏风的豁牙选手。
但修过的东西终究不比原装,我花了很长时间都不能坦然地用这颗新牙嚼东西。每每想到这,我就产生一股冲动:守在医院的牙科门前,挨个告诉每一个补牙的人千万要检查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