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丧》反观我外婆

《喜丧》里老人的晚年一些细节和我外婆的经历有点相似，外婆的晚年起初是分别寄居在三个女儿家里。外婆有三个女儿，我妈是最小的，生我妈之前夭折了一个儿子。那时候在农村男性是劳动力的象征。加上我外公懦弱、老实的性格，听我妈说那时候在村里受尽了其他的人欺负。这也就造就了我外婆强势的性格，那时物质条件都不好，我外婆还是将三个女儿拉扯长大，家里收拾的仅仅有条，外婆是个相当爱干净的人，洗衣服和洗澡很勤快，我想我妈得到她的真传。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我对干净卫生的习惯。虽没读过什么书，可脑子活泛，很会烧得一手好菜，比如酸豆角煮鱼是一绝，煲鸡汤，甜酒冲蛋，剁辣椒蒸排骨，腊香干炒肉等等。小时候父母忙工作，把我寄居在外婆，我都到很好的饮食照顾，我想那时候我一直把外婆看作是自己的母亲，直到父母工作没那么忙把我接回去生活，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到外婆家住一个月以上，她还是会像对待小学的我一样，很早起来给我煮一大碗面有时煎两个荷包蛋。我总跟她说我吃不下这么多，然后晚上看电视到9点她就催我上床睡觉，那时白天就写寒暑假作业或者或去院子外的小伙伴玩耍。她太为别人操心了，一些钱和物质都给了她的几个堂弟，也就没存下钱置办一份家产。生活在二女儿买的一栋房子里。这也就对她晚年的居无定所埋下了伏笔。有次她和二女儿起了争执，二女儿推了她一把，外婆摔到小水沟里，也就摔断右腿，后来送到衡阳专治骨科的医院救治，可落下残疾，以至于她再也不能四处行走。我想可能是和外婆相处的时间较长，以至于后来她被送到养老院，她和几个女儿都没有太多的话说，她却愿意和我说很长一阵话，总吩咐我去给她买药和牛奶。闲聊的内容无非是大女儿又对她叫唤了，二女儿家也不想去，那时我妈刚生完我弟，在我家也忙不过来，或者说她就闲不下来，总操心下面孩子的事，又如下午2点半是她雷打不动的洗澡时间，必须做到把热水先提前放好，打开浴霸。此时的强势也就变成了固执。直到现在我还是难以忍受二女儿在她毫无价值的时候，一次在饭桌上说得一句话：你怎么还不死。我觉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能我心不够狠吧。外婆从来都是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做，外公早10年逝去，家里人想给她介绍老伴，她很反对，因为在她看来无非是照顾另外一个人而已。逢年过节去看望她，她会留着三个蛋黄的月饼给我，把为数不多的压岁钱塞给我，也就使得表姐当初在我读本科的时候，她某天打电话给我质问我，外婆是不是给了我钱，我说是啊，她说下次再给你时，你就别要了。我当时很生气却没发作，(os我想她想给谁就给谁啊，你管得着吗？你没得到你还嫉妒不成。)

外婆在养老院住了几年，她从小叫我伟崽（湖南话）。最后一年她可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很认真地跟我说，送葬的时候希望我捧遗照当孝子。我应了下来，18年在上海上班，10月下达了病危通知，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外婆快不行了，我当时有点心慌，赶紧给组长说明情况，再跟老板请假。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赶回湖南。可谁又晓得回去的那段时间，外婆回光返照，又能吃下点东西，气色好了些许。她叫我帮她剪下脚指甲，我帮她剪的时候，发现脚指甲很长且很硬，我每剪一下都会考虑这一下会不会使她受痛。外婆的一生是很悲苦的，她为子女操碎了心，也没出去旅游过，晚年又经历了乳腺增生，70多岁的时候动了手术，摔倒腿当时膝盖处打了支架，她却后期随着时间的恢复，渐渐一根一根把那些支架取了出来，我想是很痛的。在18年的12月外婆撒手人寰，那天晚上我妈发视频跟我，我看外婆双眼暗淡，呼吸声粗重。我想很难熬过第二天，母亲在外婆耳边说她的孙子们都赶不回来了，她也就闭眼了。我想这会是我一生当中的一个遗憾之一吧。那种许下承诺却没有做到的痛苦席卷了我。究其根本还是对待事情太认真了。我爸妈安慰我说外婆会原谅你的。外婆走之前把一个戒指给了我妈，一对耳环给了二女儿。大女儿很生气，什么也没有。可曾想到外婆对她的两个儿子付出的心血。本来二女儿不愿让其土葬，我爸还是明事理地说这是老人的遗愿，如果得不到满足，你会后悔的。我妈常说不善待父母会遭报应的。二女儿的女儿中年精神失常，几次欲自残，而每次出了事情都会安排我爸妈去帮忙，我表姐很愿意听我妈的话，安抚她的情绪，把她送到医院去治疗。我妈说外婆在的时候，每次买药和牛奶和其他东西都是大几百，可那时候生意好，总能维持下去。现如今外婆走了，生意倒每况愈下。直到现在我才在想那些外婆在养老院独自度过的时光她是怎么打发的？她不看书也没其他爱好，只有坐在走廊望着养老院的入口，盼着亲人的出现。去了那么多次养老院，却只和她在食堂吃过两次饭，她晚年有点便秘，总要我给她买番泄叶，我说用多了对肠胃不好。她也不在乎，前段时间梦到了她，这对不常做梦的我来说不可思议，又在今天听故事FM的时候听到张涛的那集《喜丧》，里面流露出更多的细节和情感来。再想到黑泽天皇在《乱》里对丰田秀吉晚年的刻画，借鉴了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丰田秀吉的暴君作风，又想到陀翁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对父子的形象塑造，对阿廖沙的纯真的描述与难得。纵使人性的阴暗面铺在现实时空中足够宽，始终还是相信有一道光能投射过来，与心中的那团火相遇！人是复杂的动物，没有既定的框架和体系来限定，唯有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在小人的交战中选择了那一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