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来不及说的再见。
Day77 - 只要有生活,就可以写作。

Idea
"因为想念,所以思缅"
Death
我有时候会想,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生,老,病,死。生下来,最终都逃不过死的命运,那我来人间走一遭的意义在哪里?
人生在世,我可能品尝了很多的美食,看过了很多的风景,走过了很长的路,但是这些事的意义在哪里呢?反正终有一天,我都会随风化到尘土里去...
人死后又会去到哪里?真的会有灵魂吗,真的会有轮回吗?无从知晓。
我并没有为这些疑问辗转反侧,也没有想要去深究。只是每当有亲人离去,悲从中来时候,思绪会不自觉地飘到这些无解的问题中去。
今天想记录一下,生而为人快30,那些来不及说的再见。
我很想念你们。

5岁|幼儿园
那是一个知了蝉鸣的夏天,最疼爱我的姑姑带着芳芳姐(大女儿,15/&16岁)和Lanwu哥(二儿子,8/9岁)来我们家玩。
下午天气炎热,妈妈和姑姑去了小卖部,头顶吹着吊扇和街坊领居们打起了麻将。小孩子们图凉快,跑去了溪边玩耍。
当时我们一行应该有10来号人,我和我亲姐(比我大5岁),堂姐(比我大5岁),还有从小一起长大,住不远的三个男孩,(比我大2/3岁),以及比我还小一岁的铭,再加上芳芳姐和lanwu哥(可能还有其他人,记不清了)。
顶着大太阳,我们在上游溪边玩水捉螃蟹。一路欢声笑语,不一会便顺着溪水来到了下游。
下游小溪中间,有很多巨大圆润的石块。错落有致规则不一的大小石块将小溪分割成深浅不一的区域,我们爬上爬下玩得欢脱。
四周绿意葱葱的杂草和树木没有给人带来一丝凉意,头顶毒辣太阳的哥哥姐姐们,决定下水去游泳,狗刨式,跳水式,仰式...
我和铭年纪还太小,乖乖地蹲在溪中间石块上玩前面抓到的软壳小螃蟹。

可能因为害羞,芳芳姐没有脱掉她的长裤和长袖衬衫,也慢悠悠地下了水。
我记得芳芳姐不会游泳,我抬眼看到她的时候,她站在小溪中央,双手张开,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试探性地往里走着,当时溪水只漫到她的腰间。
玩了好一阵水,天色渐晚,小伙伴们相互呼喊着该回家了。大家都聚拢过来,可是迟迟不见芳芳姐。我们分散开,四处呼喊她,可是完全不见人影。
小孩子们没了辙,决定回家找大人寻求帮助。姐姐拉着我一路飞奔,找到了在打麻将的姑姑和妈妈,村民们闻讯也纷纷赶来帮忙,小溪边瞬间挤满了人。
成年男子们开始在水下搜寻芳芳姐,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感觉很久很久,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芳芳姐。
人们把芳芳姐安置在溪中间的大石块上,不停地按着她的胸腔,嘴对着嘴吹气。姑姑被妈妈和婶婶们搀扶着,悲痛地叫着芳芳。我抱着妈妈的腿,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
后来围在芳芳姐身边的几个人站起身,对着大家摇了摇头。姑姑挣扎着扑倒在芳芳姐身上,摇晃着她的身体,歇斯底里地喊着她的名字。

lanwu哥背对着芳芳姐,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石块上,眼泪从他倔强的脸上流下来,没有发出声音。
妈妈推了推我的后背,让我过去看看芳芳姐。
我一步一回头看着妈妈,妈妈双手抹着眼泪,继续给我做走过去的手势。我来到芳芳姐的身边蹲下,湿漉的中长发凌乱的散落在石块上,双目紧闭,浑身白得快要发光。
我噙着眼泪,嘴里呢喃着“芳芳姐,芳芳姐”,小手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臂,冰凉冰凉...
5岁,并不认识死这个汉字,也不知道何为死亡的年纪,却是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记得小时候姑姑家门前有一棵很大的树,上面挂着一个秋千。我坐在秋千上,芳芳姐总推着我玩...
当时村里的习俗,小孩去世不设墓碑也没有葬礼。我知道芳芳姐被安葬在我们老家的一座山上,但是我不知道在哪里...|

14-15岁|初二-初三
太公和太婆,爷爷的爸爸和妈妈。
对太公和太婆的记忆不是很多,因为不住在一起,离家也不是很近,所以每年只是过年或者适逢其他一些节日的时候才会被爸爸妈妈带着去探望一下。
太公太婆住在舅公家。每次过年的时候,只要推开舅公的家门,就能一眼看到端坐在大堂左边的太公和大堂右边的太婆,两人就像两座活菩萨,一左一右,庇佑着宅院。
他们如出一辙地带着厚毡帽,穿着藏蓝色的厚棉衣和棉裤,手里提着火囱。
唯一不同的是太公偏严肃,而太婆每次都会慈祥地看着我们笑。
给太公太婆拜完年,领走两个红包,可能再见就是第二年春节了。
没记错的话,太公应该是我念初二的时候去世的,接着我上初三,太婆也去世了。二老都算是长寿老人,活到了90+。
过年的时候,还是会跟家人一起像往常那样去舅公家拜年。只是走进大厅,再也不见两座「活菩萨」,取而代之的是两张黑白色的照片。
照片里,太公还是那么正襟危坐,太婆依然笑如春风...

23岁|在法 2014年
2013年9月的样子,在上海学法语,周末的时间去医院看了舅舅。
舅舅是一位果农,一直忙活于田间,长期在太阳下辛勤劳作的他,皮肤黝黑发亮(之前在#53写过舅舅家的果园)。
朴实的舅舅,除了劳作,最大的爱好就是抽烟喝酒,以至于后来查出了肺癌。
在医院见到舅舅的时候,看到他身上插满了管子,就算去上厕所,管子也不离身。
我不知道舅舅经历了怎样痛苦不堪的化疗,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号。虽然他努力地扯着嘴角冲我笑,但是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空洞,神态间尽显疲惫。
舅妈去交医药单,让我留在病房陪舅舅聊天。舅舅问着我学习的近况,我跟他说你肯定会好起来的,舅舅(当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2014年2月,我来到了法国,八个月后,妈妈告诉我舅舅去世了。
上一次在医院的见面,也就是我跟舅舅的最后一面。
|每次想起舅舅,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他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的样子。印象中的舅舅,见我就笑,他一笑,和煦的太阳光就好似从他黝黑的肤色中漫出来...|

25岁|在法 2016年
奶奶一直患有糖尿病,我记得她给我看过一张腹部打胰岛素的位置卡,告诉我她每天都要比照着这张卡往自己肚子上打针。
我能想象到她每次往自己肚里扎针的那种痛苦,眉头紧皱,五官纠结,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制止那只拿针的手,但是理智驱使,身体再怎么不情愿,该扎的针一针也逃不掉。
有一次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跟我说,"yuanyuan,你给奶奶打吧",我立马逃到了十米开外,我哪下得去手。
妈妈跟我说,有一天奶奶来我们家串门,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然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因为糖尿病,伤口无法愈合,也不能开刀,奶奶就一直躺在床上。子女们在外的在外,工作的工作,没有时间24小时照顾卧床不起的奶奶,所以专门请了人来照料奶奶的吃喝拉撒睡。
但是没过几个月,伤口恶化的奶奶在床上离世了。
2014年来法,2017年第一次回国,和奶奶的最后一面停留在了2014年2月的出国前夕。
并没有好好说再见, 谁能想到会是永别...
|奶奶,你对我的偏爱,我记得-->#5|

27岁|在法 2018年
要是老人可以不摔倒就好了。
2017年回国回家过年。正月来到外公外婆家拜年,天气特别好,在门前晒太阳的外公外婆眉眼间尽是欢喜。
外公拉着我的手,喊表姐的名字。我冲着外公耳朵里喊,"是yuanyuan,外公,我来看你了"
外公也对着我吼,"哦,是yuanyuan啊,你从法国回来啦?"嗯嗯。
除了意识有些模糊,耳朵听不清以外,外公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万恶的转折点又是那可恨的一跤。
听我妈说,有一天晚上,外公迷迷糊糊地起来上厕所,人没有站稳摔了出去。从此外公再也没能站起来,卧床不起没过多久,在一个夜间去世了。
外公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跟外公单独的记忆没有很多。我知道早年间他跟外婆两人以卖菜为生。
外婆头一天都会为外公准备好第二天要拉去卖的菜,等第二天天还没亮,外公就会蹬着三轮车,打着铁皮手电筒,骑到一小时车程外的集市上卖菜。
没有路灯、婉转崎岖的山路,上坡又下坡。外婆每天的好消息,就是看到不远处缓缓骑车回来的外公。
如今,外婆依旧种着一些小菜,但是那个卖菜的人已乘着仙鹤去...

跟外公的最后一面,定格在2017年春节,当时阳光洒在外公的脸上,我把外婆从厨房里拉过来,咔嚓,给他两拍了张合影。
庆幸,我当时这么做了...
后话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知道这篇文章会让我泪流满面,但是我还是想记录下来。
因为他们是我爱的人,他们是我曾经的生活,他们是我的根。
漫漫人生路,离别之苦何其多。
愿把每一次的分离都当做最后一次告别,坚强前行!
Dailypositive thought

Today 2020.11.07
#30岁前30万字计划#
Deadline 2021.06.16
剩138754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