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表白的自白
我是个极其情绪化的人,时常任由情感这匹烈马恣意驰骋,引着灵魂马车不知去往何处,而其上名为理性的驾辕人则满面无可奈何。虽然曾经因为心肌炎的缘故被医生嘱托尽量避免剧烈的情绪波动,可当它来了还是没办法做到抑制。记起小学时读卡耐基,所谓的“成功学”到如今半字都回忆不起来,唯独记着一句“我们并非逻辑性强的生物,而是情绪性占主要部分的动物。我们的理性思想就像狂暴的情绪海洋中的一叶扁舟。”权当聊以自慰。 又因为心思婉转低回,总于常人不着眼处暗暗情动,一悲一喜一嗔一怨往往仅在一念之间,有时便被以为莫名其妙不知所云。路遇美景便驻足停留,常常误了脚程;偶逢好意便眉眼含笑,时时心怀感念…但更多的是那些不宜暴晒于阳光下的痺潮湫湿。感物伤怀有如残花委地夕阳颓沉,远山灯火星垂穹苍,令人喟叹不已。而又尤以人世间的羁绊最是让人神伤,一言一词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行者无意观者有心,其实未必如何,只是自己画地为牢走不出那个圈子。 亦会被人称一句“矫情”,每当此刻,免不了自问己身,可有半分矫揉做作之意?盘诘反复后摇头,自认一片赤心真情,毫无掩饰。于是不免心灰意冷意兴阑珊。 东瀛文学中有所谓的“物哀”意韵,其意大抵近于拉丁文中的lacrimae rerum(万事皆堪落泪)。此句出自古罗马著名诗人维吉尔的埃涅阿斯记,英雄埃涅阿斯逃出被希腊联军付之一炬的特洛伊城,流落至一迦太基神庙,见壁画上刻画的正是当年特洛伊之战,同胞被戮亲友失散,不免垂泪低语:“sunt lacrimae rerum et mentem mortalia tangunt”,意为感慨人必须背负此生无法逃离的脆弱与痛苦,这是人永恒的经验之所在。 曾经一度以为此生无人可共语,亦不再奢求哪日那些细微泻地的情绪被人所包容甚而深爱。过去读人间失格,恰好遇到一段文字,喜爱尤甚,忍不住题在扉页之上:“那些对于生命与生活都有着更高的领悟力(或者说更细腻的感触能力)的人,仿佛能感知到周遭的五十光一百色。这样的纤细敏感,虽然能体验到更多层次的美好,但这种能力的背面是,他们也必将承受着敏感带来的十倍百倍的痛苦,且无人能诉说。”私以为此段不光用以评太宰,梵高、宝玉等人亦是如此。若能与之相识,引为同列,自是人间幸事。可惜斯人业已作古,很长一段日子中深以为憾。 那时我不曾预到,还能有幸得你在我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