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我好像提前两天来到这个单位。而后她来了，一袭白色的裙子，还有白色的衬衣，和一双小白鞋，很美，很美。那时候疫情还未结束，大家都戴着口罩，而她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很迷人，很迷人。我喜欢那双眼睛，像喜欢星星一样的喜欢，纯粹而充满干净的灵魂，让我着迷着。这双眼睛我好像曾经见过，而我不确定是不是见过口罩下面的那张应该也是很可爱的脸庞，我着迷了，甚至沉迷了。或许，真的在很多年前见过，那时的我在窗外，而她在窗里，那时的我将回到很远的那座城市继续追梦，而那时的她依然还会再这座城市的这扇窗里继续学习······

我不敢靠近，我很害怕她不是那个窗里的人。我只能偷偷地、偷偷地看着她，不敢被发现，小心翼翼地看着。当我看她时，我努力地想分辨出她是不是曾经坐在窗里面、闪着星光的双眼、如神看书写字的人，那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旧事，我的印象有些模糊，好像记忆中的那双眼睛还是清晰的，其余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我看着她，想着从前，艰难的回想着那个地方，那扇窗，和那张书桌······

一次午饭，听同事说她是实习生，跟着隔壁的工作组做项目，穿着很讲究的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还透着一股高贵的气息。原来大家都很喜欢她，只不过“组间有别”，没有人上去跟她过说话，和我一样。只是我的心里装着一段往事，很想很想看见口罩下面的那张应是很可爱的脸庞······或许靠近那组的那些同事见过那张可爱的脸庞，而我在离那个组最远的地方，离她工位最远的地方，她从我们组路过，在我的左手处5米外的走廊边路过，她始终没有摘下口罩，我则依然没有见到那张脸庞，只能假装似有若无的悄悄地瞧着她、瞧着她，有好多个好多个瞬间的瞧着，好像几年很短，而一瞬好长······

有一次她终于“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左边的组长被选定为拍摄单位小短片的主角。而她是他的摄影师，拿着大疆的手机云台，在我的身边，拍摄着他的动作。很奇怪的一次近距离，非接触的在一座城市、一个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平方米的空间里。只不过这次是我坐着，而她站着，没有窗与那些需要她书写的东西，也没有我必须要去找的老师，再没有去往另一个城市的很远的火车票，和远行的计划······她背对着我，我看着那身单薄的背影，而其实我好想好想出现在她的镜头里面，可惜她眼中的主角不会是我，而我也害怕她不是窗里的那个人，仿佛这种错位的感觉到最后总是会充满尴尬。我害怕尴尬，好像在这个时代尴尬总是最可怕的东西。那几天她经常站在我的右手边，而我始终不敢被她发现我在把她悄悄的瞧着，捕捉着随时可能看见她眼睛以下的鼻唇和轮廓的机会。我就像一个猎人，在等待她摘下口罩的那一瞬间，仿佛只需短短的一瞬间，或许我就能确定她是不是曾经的窗里人一样。我甚至有意无意地向左边让着，借以表示我不想出现在她的镜头里面，而其实只是因为往左边让出半个平方米的空间之后，我就有很充足的理由向右边看去，就像街边的路人在街边看见拍戏的场景一样，向她的那一边看过去，向着她的身影和脸庞看过去，然后明目张胆地把她瞧着，不被怀疑地瞧着，专心致志地、努力地瞧着。其实那一次，我也很想很想她能注意到我，跟我说上一句话，用她的声音帮助我回忆那时窗里面的诵读声，或者摘下口罩让我看一眼那张应该很美丽的神秘脸庞，我想知道，她是不是那年回去时我在那个地方看到的那个小女孩。算起来她从那扇窗里飞出来降落到这座城市工作，似乎时差刚刚好。同一座城市，同一个所，同一个办公区域，好像上帝的安排总是那么奇妙······而那几天，我始终不敢说话，或者说我害怕这又是上帝开的一次玩笑，而我的心好像已经被捉弄了很多次很多次、很久很久，似乎时间长到下一次出现那些令我头疼的捉弄时，下一秒我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一样。

第三周，两个组在一个屋子里面开会，我还是忍不住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好像被她敏感的发现然后回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的心里很开心很开心，只是我们依然都带着口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戴着口罩。会议过后，她还是在她的组内做事，而我也一样，彼此匆忙着，我们依旧没有交集，仿佛不应该有交集······有一天早晨，我看见她在前台用洗手液洗手，没有戴口罩。我眼前一亮，只是看了一眼，而我刚好摘下了眼镜，没有看清楚那张美丽的脸，有些朦胧，但是我的心仿佛更加确定她就是那个从窗里飞出来的人儿。我想了了很久很久，很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怎么有意无意的走到她的工位旁边，不让人发现，以免对她产生一点点影响，或者说我也在害怕些什么······那天中午我去食堂打饭回来，而后她也打饭回来了。我看着她出去，很想在那一刹那悄悄地把手中的两瓶酸奶之一，放在她的饭盒旁边，而我始终没有去做这个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动作······我有些犹豫，很忐忑，有些不安和躁动······我看着她回来，坐在自己的工位前吃午饭，而那天我始终没有走过去，心里装着很多事情地做着项目······

第二天，她不见了，我很心慌······第三天，她一样没有出现······第四天，她依旧没有再出现过······那个工位除了她留下的饭盒与护肤霜显示着曾经有一个女孩坐在那里工作过之外，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她好像消失了，轻悄悄的走来，然后除了在我的心里留下惊鸿一瞥和很多疑问之外，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像徐志摩写的，轻轻而来，又轻轻地走了，轻轻拨弄了一下洁白的裙摆，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但是却好像，好像带走了我的心······而我心中仿佛存在的那一丝火苗仿佛在熄灭着，慢慢地失落了很长的时间，她始终再也没有出现过······听同事说，她实习结束走了，那一刻我心里的那一株也许存在过的火苗，瞬间化为灰烬，我很失落，很失落······这座城市的夏天有台风，那段时间好像随便一阵风都可能把我吹到天上去一样。也是那一天之后，我开始画人物，我想把她画下来，或者说把曾经在那个地方见到的那个人重现出来。而我始终画不出来，也画的很不好，我开始不停的画，不停的回忆和找人物素材练手······一点一点的画着······

后来我去了新疆参加项目调研，回程计划的前一天乌鲁木齐爆发了很严重的群体感染，而我被困在了新疆，和我的组长以及一个新同事，在乌鲁木齐西北边的一座距离机场只有45公里的小城市里面。而我一直想念着那张脸庞，我想念她，仿佛只有看到，我应该就很满足很幸福。她仿佛是真的仙女，从天上的某一处宫阙而来，曾经点燃了我的希望，后来又让我重新拿起画笔的仙女，我很想念她，很想念、很想念。

有一天，3000公里外的我发现单位的微信群多了一些不认识的人，其中有一个新头像十分的熟悉，那好像是她，是我我曾经朦胧一眼的那张美丽的脸庞。那一刻我很激动，偷偷的存下了那张头像。而当有一天忙完调研工作之后、同事睡下之时，我悄悄地在宾馆的天台上借着微弱的城市灯光，拿起速写本开始一笔一笔认真地画她，参照着那张细节看起来不是很清楚的头像，慢慢地画，慢慢地画······我好像画了很长时间，有好几个夜晚，只有笨拙的我，笨拙的笔，和这座城市微弱的灯光······当我画完的时候，我很开心，我想某一天如果能够再见到她时，亲手送给她，在我回去的时候······我想我一定还能再遇见她的，仿佛上帝这一次没有开玩笑，安排好了一切，像电影一样的，带着点浪漫和喜剧的色彩…

我回去了，而当我第二天清晨去单位的时候，那个工位依然空空的，连带着曾经放在屏幕右边的饭盒与护肤霜都消失了，空的让人有些心慌、有些失落、有些感伤。那一眼回望之后，我的心也变得空空的，空空的，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像我真的可能要继续孤单单的活着，再见不到窗里飞出来的那个人了······我的心里有些恼怒，有些彷徨不安，有些无措和伤感，好像这一次上帝又戏弄了我，就这么又一次，让我燃起一丝丝希望的心幻化成气泡消散于空气之中。人海之大，似乎相遇相见已是不可能了······我就这样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上，不着痕迹的漫谈着工作的事情，仿佛我就是为工作而生，从此忘记了一切一样······

某一天，一个女同事走到组长的台前询问团费提交的事情，她的声音不大，而我听见了那些声音，那个似乎有点陌生却又好像很熟悉很熟悉的声音。当我猛然抬起头时，我终于又看见了那双久违的眼睛，星星一样的闪着光芒的双眼。我一下子就愣住了，愣愣地看着她，她依旧跟组长说着话，似乎在说完的时候发现我一直在看着她，也看了我一眼，依旧带着口罩，愣了一刹那之后悄然转身下班走了。那一刻好像我看见了一扇窗户，那里有一双闪烁着星光的双眼在看书写字，很好看很好，我很喜欢很喜欢；这一刻，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一双闪着星光的眼睛，很像很像，我很喜欢很喜欢。只不过她的发色带着点淡淡的黄色，而之前那个空空的工位上坐着一个纯黑发色的女孩，我有点迷糊，好像又有点确信这两个人是同一个，同样带着口罩，但是眼睛好像是不会欺骗我······第二天，我看见了单位的内网通讯软件上出现了那个名字，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原来她毕业入职后，被分配到了另外一个组工作，而那个组在距离我所在的组最远的位置，距离我最远的位置。我的心重新被点燃了，好像已经熄灭的那宗火苗瞬间燃烧了我的全部，包括思想，和我的灵魂。我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悄悄靠近她而不被人发现的机会，而我始终没有等到。终于有一天，七夕节，我终于还是没能按捺中内心的冲动，在通讯端上问她是不是那所中学的学生，而她很惊讶于我也是。我终于跟她说上了第一句话，虽然只是在通讯端上，我的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里面，激动得停止了呼吸一样。我把我的画发给了她，而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们都很开心…好像上帝还是眷顾我的一般，我更确定她就是曾经的窗里人。

然而我们还是始终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我尝试过通过单位群添加她的私人通讯，而我没有得到通过，有些失落。但是好像仙女总归是仙女一样，而我是凡人，凡人也总归是凡人。古时叫男女有别，今世如亲疏有异，我非她组内，好像确实没有必要在自己的私人通讯端里面，多出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字，而我似乎就是那么个名字，和很多我不想出现在我的通讯端的名字一样······只是后来的一段时间，我时常会偷偷的看向她，而她偶尔会看向我，以至于后来我有些着魔的贪恋着那双星星一样的双眼，和治愈系的笑容，我的眼里充满了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不知道怎么办的喜欢，而她的眼中好像充满着期待，又好像存在着一丝丝的抗拒与犹豫，还有一丝丝的其他我看不见得东西······

我尝试过内网的通讯端给她消息，只是好像我确实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如我前任所说的，我好想对于感情的事情很笨拙，不知道怎么说，不会说，所以我不适合恋爱一样。事实很尴尬的证明，我确定我确实如此，情商不低，却不会在感情上表达自己，好像我真的只适合一个人生活着。第一次我在内网通讯端上邀请她一起吃饭，她很客气的说她不在外面吃饭，第二次我说我可不可以找她玩，她则笑着说先好好工作吧。而其实，我们说的话，好像没有超过十句······

其实很多事情都不那么美好，我是自己的我，活在自己的索索碎碎中，活在刚开始空下来想做一些事情当中，而她是她的她，我一无所知的她，好像很精彩却无从知晓的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啊~就像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那双闪着星星一样的眼睛，干净而充满灵气；而第二眼，我就喜欢上了那身清新雅致的白色身影，举止间透露着一丝丝高贵的气息；第三眼，我喜欢上了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儿，很耐看很让人舒心的小脸蛋儿；第四眼，我则喜欢上了她那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像小蜜蜂一样的可爱，很治愈很治愈；再看第五眼，我就喜欢上了她那偶尔走路带风的样子，带着点酷酷的感觉与潇洒；而第六眼，我又喜欢上了她的简单与平静，像一窝涌动着慢慢升起的清泉；第七眼，我则喜欢上了她某一刹左小手向上拂动秀发的一丝妩媚与风情；而第八眼，我便喜欢上了看着她悄悄的从我的前桌台走过的背影······总之呢，就是很喜欢的很喜欢，而看见了对我来说就是很美好很幸福的事情······

2020.10.06，XJ-MU5732航班 & DL-MU5732航班 & G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