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
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和一群爷爷辈大人,围坐在火堆旁,听他们讲以前很久远的一些事情,有些也许太久远了就相互取证或者争执驳斥一下,那个年代的故事好像总是让人容易入迷,一遍一遍的听着也不厌倦。只是当时年纪小,很多都在时间的车轮里,随着那些故去的人一起离去了。
后来慢慢长大了,那样口头流传的故事就越来越少,也更为怀念那种追溯历史、传承记忆的方式了。我想着等我当了奶奶或者姥姥,在儿孙绕膝的时候也跟他们讲,关于我的奶奶我的姥姥的传奇故事。那些平凡的人,有着不平凡的人生,在我的生命里留下太多的印记和回忆。
对于外公的记忆太过过甚少了,好像总是病着,五六岁的时候经常拎着装着吃的的篮子去外婆家,沿着那条长长的河提,过两次桥就到了。可能那时候太过艺高人胆大了,三外婆总是笑话我是武则天,我就很生气的和她斗嘴。每次回来,外婆总要送我过桥,不停的叮嘱不要玩水,然后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再也看不到我们身影了才回去。这是外婆最早存在我记忆的方式,一座坚韧的守望石。
记事起外婆就一身龟裂一样的皮肤,妈妈说外婆年轻的时候就那样了,到了冬天全身发裂发痛。而纵观外婆的一生,这些苦痛就太不值一提了。
外婆袁氏,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我想我众多的表兄弟也是在她过世后才知道她叫什么的吧。外婆是遗腹子,未出生就爸爸过世了,她的叔叔们嫌弃她和妈妈,就把妈妈顺带肚子里的她一起卖了,那个年代的女性处境是多少卑微。而她妈妈被卖的地方就是后来他女儿(我妈妈)嫁人的地方,这也许并不仅仅是巧合。
她的童年结束在八年之后,妈妈与继父相继去世,幼小的她在世界上开始了无依无靠的生活。这边完全没有了着落,叔叔们也看到她能做事干活了,就重新接回去了,然后就了丫鬟式的劳役生活。我小时候总是问妈妈,为什么外婆的肩膀是斜的,妈妈说那时候外婆小时候挑的担子太重压成这样的!也许因为这些年的苦难遭遇,她的性格总是胆小甚微的,什么都不敢争也不敢出头,受了再多的委屈与不公,她也只是一味的隐忍,她的性格有时代的影子,更有她童年苦难的烙印。
到了待嫁的年纪,叔叔们也是积极的把她嫁出去了,那个年代减少吃饭人口是多少重要的事。可惜这不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幼儿夭折的同时,外婆再度面临了命运的改签。一番波折以后,与外公的结合算是让她尘埃落定了,但却是不是幸福的奠定。老实巴交的守林人外公是一个药罐子,重活累活基本是外婆担着,也许舅舅他们的长大才让外婆真正意义上的暂别劳动主力。而迫于生活的无奈,忍痛把二舅过继出去,也似她生命中一道深深的伤痕吧。
在我的眼里,外婆对爸爸的痛爱是超过了对舅舅们和妈妈的。也许是因为爸爸真的很孝顺,也许是希望爸爸对妈妈好,也许是因为她的妈妈。她在我们那出生,跟着她妈妈在我们那生活了八年,她妈妈也最后埋在了我们那。可是因为各种原因,她几乎不能光明正大的来拜祭自己的妈妈,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来帮她守护自己的妈妈。自幼的孤儿生活,太多的爱都是缺席的,可印象中她总是笑着的,即便是后来老年痴呆了,她总是笑呵呵的,可是那种笑更让人心疼和怜惜。
印象中的外婆总是一个人,外公离世得早,外婆的生活多数在孤独中度过的,她的世界也许只有妈妈一个人能懂。老年痴呆那几年,他会认不出表兄弟甚至舅舅,但总会记得妈妈。可是渐渐的,她的世界就剩下空白,苦痛离去了,爱恨也离去了,连妈妈的位置也没有了。也许她那时才是真正快乐的吧,没有了童年的颠沛流离,也没有后来生活的曲折艰辛;没有了自出生就有的苦难,也没有了身体自带的伤痛。
生命的落幕终不似出生时的灿然,妈妈说,她以后是没有妈妈的人了。外婆过世半年了,妈妈总是刻意的回避着不去外婆家,也许那个外婆曾经经常坐着的位子,如今的空空如也,是她最不能看到的现实。
外婆用平静的方式结束了她苦难而曲折的一生,一如她的憨厚与内敛。不知道命运有没有因果循环,如果有,请命运之神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