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博有风险,入坑需谨慎
在想清楚我可以接受没有孩子的人生时,年龄这一生物钟对我的敲打之声弱化了,我什么时候结婚,甚至不结婚好像都不再需要赶deadline了。
于是放飞自我,30+辞职读博士,选择的专业与本硕均不同,还好,终于选择了我喜欢的专业——社会学,并且更满意的是,选择了我向往的导师。
早在几年前我就申请过美国社会学博士,可惜当时对自己完全没有清醒认知,最终的最好成绩也不过是上了某学校的waiting list,好在申请的过程中,我读到了自己现任导师的著作,当时她还没有回国,命运兜兜转转让我们成为师徒。
读博前,我读到一位华裔博士写的《The PhD Grind》,讲述他自己作为学霸如何在读博期间遭受挫败和自我怀疑,之后如何再次崛起的经历。
那时的我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再怎么说我作为典型的985废物计划中一员,哪怕别的都不行,但小镇做题家的title是妥帖的,以至于我根本没有读后面作者如何重新建立identity的过程。甚至关于phd,我还隐隐有着局内人才懂的排外会心一笑:=permanent head damage或者permanent hair damage。
可想而知当时我是多么too young too simple。博一时才发现和导师的磨合极为艰难,严师是体会不到凡人学生的痛苦的,这几乎奠定了我大半年的不快乐和没有成就感。我无数次考虑退学,也想过换导师,甚至在学院行政办公室门口徘徊几次,最终还是因为权衡冲动行动后可能面临的不可预估代价而妥协。
无力改变现状导致我的social withdrawal,宅在宿舍一个多月没有踏出宿舍楼,吃饭就是外卖,看了人生中没有看过的各种韩剧。寒假看微博,某高校博士多年未毕业,最终走向水库结束生命,报道说他在学校经常打游戏,我看到一些评论因此而责怪这位博士自己不努力,就感觉只有经历过这个过程的人才会有最贴切的同理心,我只希望他在最后一刻是解脱的感觉。
为了逃避我自身所处的牢笼,我积极申请了国家留学基金委的项目,也很幸运地获得了资助,博二到美国交流了一年。在没有新冠前,美国的半年生活大约是我迄今人生中最为放松和自在的日子,没有人在意我的穿着打扮,没有人关心我的私人生活,没有人告诉我什么年龄该干什么事,没有人push或者比较我的学业进展,没课我就去学校图书馆或者社区图书馆,每天还有大量时间四处步行或者骑着自行车游荡,生态和文化多样性确保了几乎没有重复的风景,小城市(大农村)的生活便利又悠哉。
回国后我与导师心态都变了,融洽到我无法理解一年前的我为何那么轴。当原有的包袱卸去后,博三的论文压力扑面而来,这一压力无形又无时无刻不笼罩着我,加上博二在美国一年的自由散漫生活,导致我比博一更加焦虑。这才明白我在读博期间积累的负面情绪没有从根源消除,只是在博二被暂时搁置了。
我博二时,导师的得意门生,也是我极为佩服的一位本科生申请到美国某高校的博士,我发现她从出国前的各种期待,到入学后的新鲜,再到一步步低落,最后陷入抑郁,某天看到她朋友圈发了《The PhD Grind》,并且提到此作者还是社会学领域某较有影响力的华人学者的儿子。也是在这时候,我也才想起来我曾半途而废地看过这本书。
但我还是没有再读这本书后面的部分,没有看作者是如何重启的,因为我意识到没有什么可以拯救得了我。我的好朋友作为单身妈妈,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一边在职读博士,她比我艰难得多,某天告诉我她看了叶嘉莹的经历,觉得比起这些优秀女性遭受的苦难,她目前根本不算什么。她将叶嘉莹的故事分享给我,我甚至没有点开看。
大连理工男生似乎带着笑写下的遗书让本在图书馆的我躲进卫生间哭到不能自已,连续几天都会在睡前看他与世界的告别,在心里祝愿他来生得偿所愿,我也在思考在一个precarious society,焦虑、无止境地向上这种常态如何能够缓解。
无果。
我上面那位好朋友说:“接受自己的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