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房客那些事:我和客人睡了一晚。
刚刚,那个北京来的小哥走了。
小哥来的第一时间,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北京本地人。
因为他长得太南方了,我问他,你是哪里过来的哇。
他说,我是北京来的。
说完,可能是看出了我脸上表现出的惊讶?又或者疑惑。
他接着说,我爸妈他们不是北方人,他们是福建人。
我立马跟着说,怪说不得,我就说你瞧着不太像北方的男生,像我们南方的男生。
说完我又后悔了。
我们北方,我何德何能啊。上一周来了一个广东的男生。
我们去完酒吧蹦了迪回家,路上他嘴里还一直对我嚷嚷着“你们北方人呢”。
福建小哥来我的民宿住了两个晚上。
他是临时定的房间,一开始我房间都给订满了,只有前天一个晚上。
他说,要不我先在你那里住一晚吧,第二天我再去找个其他的地方。
我说,行。
他到的第一天晚上,我健身完了带他去吃火锅。
他开始跟我说起他的事情。
他说他现在刚好换了工作,下一份工作应该是在下周三去报道。
中途刚好有了几天的时间。
他计划在重庆待两天,再去杭州见朋友吃饭,最后去上海见朋友吃饭。
总的来说,是一个吃吃吃吃吃吃的休息状态。
我问他那你在重庆有什么想去的吗?我给你推荐一下人少一点的地方。
他说没什么推荐的,他自然醒了后,随便到处逛逛看看。
福建小哥说他从前第一份工作在穷游。
那时候算是编辑,至今穷游上面挂着的好几份锦囊都是他写的。
他说的时候打开了泰国大城的锦囊,找到了他写的那一份给我,我看了看。
好像前两年我和前任去大城的时候,还下载了这一份。
小哥说他这些年去过好多地方,基本上东南亚这一圈是走完了的。
缅甸、老挝、越南、泰国、菲律宾、印度、日本,反正挺多地方的。
泰国他说是去了很长的时间,住了两个月。
为了写锦囊,天天出门去那些店问人家营业的时间。
现在依然会说一点点泰语,至少1-10的数字都会了,买东西跟人砍价是没有问题的。
福建小哥说他去印度的时候,刚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地标。
有一个女生朋友,前两年在另外一个国家旅行认识的,立马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了。
说是在恒河边上有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年龄很大了,每天都会跑去河边上坐一会。
两三年前,那个女生他们还有时间去看了老太太,顺便扶着她回家。
于是她拜托福建小哥,如果经过横河的边上,去探望一下老太太。
福建小哥去了,也碰着了老太太,顺便还把老太太扶回了家。
老太太住的地方需要上一大一截梯坎,小哥把她扶回去后,拍了一张照。
他一边在朋友圈里翻照片一边跟我说。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和一个两三年前在旅途上擦肩的人,在两三年后又因为某一个东西产生了联结。况且这种联结并非是建筑或者大山大海景点这种亘古不变的东西,而是流动的一个老太太。”
“是的,这种还蛮奇妙的。那你今年疫情结束后,还准备再去东南亚吗?”
“可能就不去了,东南亚的很多国家都属于那种体验一次就够了的地方。而且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那种赶行程赶景点的旅行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越来越喜欢那种到了一个目的地后就停下来,不动躺着的旅行方式。比如我们那次去苏梅,到苏梅后朋友去南园岛浮潜我就没去,我就在酒店睡到自然醒了,去海滩边上走走,晚上再喝点小酒。”
福建小哥比我大两岁,90年的。现在快三十了。
他说工作这件事情让他很焦虑。
“怎么说呢,在北京工作生活的话,我常常都会觉得焦虑。我特别不能接受996。如果一周只休息一天,这一天也只能洗洗衣服打扫一下房间,其他的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他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南京来的小哥讲的事情。
南京小哥是前两周来重庆的,他没在我的民宿住,因为我房间满了。
不过他还是专程打车到我这边,来找我吃饭,顺便跟我聊天。
他说他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一周休息一天,每天下班差不多都是十一点的样子。
下了班回去洗了澡就睡觉。
有一天到家的时候,他先去洗澡,洗了澡裹着浴巾回了房间。
南京小哥租的房子是跟人合租的,他回到房间打开衣柜准备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
可是他打开衣柜一看,发现所有的衣服都穿过了,都还没有洗,堆在了脏衣篓里。
人有的时候很脆弱,这样的事情如果在一个松弛的状态下面,是完全没影响的。
衣服没洗,那就洗了呗,总会干的。
可是那天南京小哥站在没有干净衣服的衣柜面前,忽然就崩溃了。
他在想,自己怎么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他说,“我知道洗衣服很简单,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就好了,等它洗完了干了就好了。
但是我每天晚上回到家都已经十一点了,再洗衣服都十二点了。
而且我跟人合租的,晚上洗衣服乒乒乓乓的,很容易吵着别人。我太不喜欢这种生活了。”
南京小哥的崩溃,我尚能理解。
福建小哥的崩溃,我一开始不太能理解。
他一个北京土著,跟爸妈住在一起,很多生活的事情都可以由爸妈帮着代劳。
应该至少会比北漂们轻松不少呢。
说这事情的时候,我和他正在火锅店里坐着吃火锅。
他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豆奶跟我说。
“我们家在北京的房子也不大,我住的房间差不多只有你阳台那么小。而且吧,你们是外地来的,家是你们的退路,你们在这里干得太累了,干得太辛苦了,你们可以回家,我们呢,我们一开始就没有退路,往哪里退?”
福建小哥筷子上夹着一片毛肚,他涮了涮吃了,又说。
“前两天我要出发的时候不是跟你说想给你寄点酒吗。我最近在学着调酒。有时候周末在家会喝一点酒。平时吧,人在工作的状态中,太紧绷了,情绪什么的都被压在了下面。周末喝点酒的话,情绪才会浮上来,也会开心一点。”
“恩,是这样的。人在紧绷的状态里,不松弛,很容易不开心。”
“是啊,所以你看地铁上,有时候挤着了,人碰着人了,踩着脚了,如果互相都是松懈的状态可能说句对不起也就算了。但是在北京的地铁上,大家很容易为这样的事情吵起来,一个说你凭什么踩我,一个说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再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道歉,一个再强辩我这不是说了吗,然后就打仗了起来。”
“是的,以前我坐10号线去上班的时候,也偶尔会碰着这样的事情。”
“其实就是大家都很紧绷,在工作上都很憋屈,在生活里也都很焦虑,所以再碰着这样的事情,就感觉一下子戳中了点。”
“所以我就选择了回重庆。”
“你回重庆不是因为你分手了的原因吗。”
“好吧……人艰不拆。”
后来我们吃完火锅回到家,我们开了两罐酒,坐在客厅喝。
聊了聊前段时间成都mc的事情,也说了说最近泰国正在发生的事情。
发现一个很可爱的点。我们对于好多事情的看法都很接近。
不能说完全一样,但至少是在大致方向上都有着差不多的感受。
福建小哥那天晚上说,要不第二天就在我家客厅将就一晚,不去找其他的住宿了。
我说行,或者到时候你跟我睡也行,我们两一人睡一头,将个就。
于是昨天晚上,我跟福建小哥睡了一晚。
昨天我家又来了两个朋友,那两个订房订得早,他们上个月来过的。
这个月说是又想来玩一下。
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把《上帝之国》看了,各自回房睡觉。
我跟福建小哥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冷不,冷的话,把空调开着吧。”
“没事,现在北京更冷了。”
“恩,一到秋天,我还挺想北京的。”
“怎么说。”
“就北方吧,一年四季比较分明,春天是春天,夏天是夏天,秋天是秋天,冬天是冬天。”
“恩。”
“重庆的话,一年四季路上的树都一个样,只是嫩绿转成了深绿,天色没那么亮。但北京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路上很多树的叶子黄了也开始在掉了吧。”
“是的,不过这两年北京的秋天和春天很短,今年吧,感觉短袖传了,长袖还没来得及穿,都要开始穿外套了。”
“但至少有个树绿了,树黄了,叶子都落完的过程。重庆这样的界限感很弱,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有一个循环。”
“恩。”
“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我和我前任不都喜欢拍照嘛,他喜欢拍猫,要这个时候我跟他肯定就去了大觉寺了。大觉寺不是有两颗银杏特别漂亮吗。”
“是的,不过周末的话,应该人都很多吧。”
“恩,你知道吗?我记得在大觉寺的门口,有两三颗柿子树,有一年我们去看猫的时候,那柿子树光秃秃地,挂着一颗一颗红登登的柿子,可好看了。”
“恩。”
“春天的时候就喜欢去法源寺,法源寺也有猫,然后丁香花也特别漂亮。”
“是的。”
我见福建小哥没怎么想说话了。我也没说了。
一来是怕说多了人家会烦,二来是自己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一直转悠着北京。
我和北京的联结点不多,只有他一个。
所以每一次接待来自北京的朋友吧,我又开心,又容易有一点点波动。
因为一聊起北京啊,我很容易会想到他。
现在是说还差十多天的时间满一年了,但一想起他,依然会总是难过。
“睡吧,有点晚了。”
“恩,晚安。”
“晚安。”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给福建小哥煮了一颗蛋,吃完了,他说他要下楼去吃豆花。
我说好的,我送他出了门,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有机会再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