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子,金银相间的秋日田野,日本的刺点
某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在米子市停留一日,所以便稍微逛了一下这个满地鬼太郎的城市。首先是列车,境港线有六辆电车,全都刷了皮肤。去机场时坐的是猫娘列车,回来是沙婆婆。电车的提示音也是动画声优配的,十分有趣,这种别出心裁的地方让我想起了超市里的汪汪叫的自助收银台,多了分人情味,少了点资本主义的冰冷。

虽然比县厅所在的鸟取市还要大,米子毕竟是个小城市。境港线在田野之间穿行,两边房子通常离得很远,像是不稀罕那点土地一样。10月的田园里开满了金水引和苇花,黄色,银色,交替着在窗前划过,当两者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金银相间的绝美风景。

在一个站前停留的时候,一大片金水引的海洋在秋天微凉的风中扬起波浪,唤起人原初的感动。


办完事情从机场出来,又原路返回,小小的站台一个乘务员都没有。在国内习惯了深圳的节奏之后,总觉得有些恍惚。空荡荡的板凳,田野的气息,秋日阳光的味道,机场的碎云,单线铁路漫长的等待。

最后拜访了米子城。 当我穿过那狭窄阴暗的山林小道,一片无比开阔景象在眼前展开。无比开阔,却阴冷,荒芜。抵挡不住冷风侵袭的几棵树木只剩下了枝丫,光秃秃的石墙朝着天空耸立,那是象征人类傲慢的巴别塔,而在无数年月之后却讽刺地证实了在大自然面前自身的脆弱。

我走上前,来到了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将整个米子一收眼底。灰色的城市,怀抱着大海的胚胎,那是连接着日本海的中海湖,稍远一点可以看到蔚蓝的地平线,令人心潮澎湃的无边开阔的景象。在感动中我感受着这个城市的荒凉,这是秋天以来最阴冷的一天。

也许一开始只是想作为一名观光客,好好享受一个未知的城市,可是在疲惫和孤独感之中,我很快就耗尽了这份热情,那么支撑自己走完全程的是什么呢?一定是不想半途而废的执念,可是,还不够,说到底执念是为了什么?执念是不想看到一个残缺之物,是为了完整性,人总是趋向完整。我想在终点找到完整性,可那是什么事物的完整性呢? 行程的完整,计划的完整,不过是表象,人的欲望说到底是为了主体的完整。成为一个主体,意味着成为符号界的主体,成为主体也意味着失去,那个过程从我们身上掉落的残缺之物便是欲望的原因,对象a。那是乐园追放留下的痕迹。 我想在那里发现不可言说的对象a。所以是找到还是没有呢,那是幻想中的风景么?我获得了一丁点满足么,还是说心中的空洞反而被撑的更大了?

那确是一片壮观又荒凉的景色。过去人们试图建立宏伟的城堡,本质也是人不断追逐永无实现可能的目标,像衔尾蛇一样的行为,所以壮观的人造物以此令人共鸣。可是巨大的时间跨度之后,像这个城迹一样,失败被摆到自身面前,我在这荒凉中看到的是自身努力的徒劳,本质的空洞无物。 可即便如此,人类不会放弃这样的无用功,即使不可能也要不断尝试,所以即便米子城成了废墟,人也要在城市中建起无数更加现代化的城堡,想想资本家和他们的帝国吧。 当然,我也是这样的人类中的一员,所以不能在察觉不可能性之后就放弃追逐,即便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要徒劳挣扎,这是生而为人的宿命。 叔本华说痛苦是在场,快乐是缺席,痛苦是积极,快乐是消极,因为人活着就只是为了填补空缺,而不是我们所幻想的累加。可是至少在填补的过程中得到些许快慰,如果放弃了追逐泡影,贪图安逸,我还剩下什么呢?追逐快乐也是追逐痛苦,可这个过程却有着令人上瘾的魔力,像是坐上了向悬崖冲刺的列车,这就是享乐。 我想留在这样一个城市生活吗?这是最后的一个问题,我的答案是不知道。刻意的遗忘过去一路走来,为了维护自身的普遍性,我选择拒绝历史的偶然性,选择永远当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