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读《红楼》|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下）

画：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

词：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对应的曲是“好事终”。

［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最后一个，秦可卿。百度百科里是这样介绍秦可卿的：

来自仙界的清净女儿之境，是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子的妹妹，乳名兼美，表字可卿。她在警幻宫中原是个钟情的首座，管的是风情月债。

关于秦可卿的结局，这里的画暗指秦可卿在天香楼上上吊自尽。为何是天香楼，《红楼梦》原著关于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部分已经被删除了，不过在87版《红楼梦》电视剧里演出了这段。

秦可卿和公公贾珍在天香楼上偷情时不慎遗落了一只簪子，被丫头宝珠捡到。准备归还给秦可卿的路上碰到了秦可卿的婆婆尤氏，于是尤氏知道了秦可卿和贾珍的不正当关系；秦可卿也知道尤氏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含羞自缢。

判词前半句指的是秦可卿和公公贾珍的乱伦关系；后半句说的是不要说不孝子弟都出自荣国府，开头造成祸端的其实是宁国府。

宝玉还想继续看，警幻仙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怕他泄露了天机，于是带宝玉离开了，去到了一个“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的地方，听听这描述的，世外仙境一般。仙境里自然也有仙子，个个“荷袂蹁跹，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

仙子们说，“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了出来！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指林黛玉）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指贾宝玉）来污染这清净女儿之境？”

在这里，女孩是洁净的，男人反倒是浊物了。仙子们的疑问便引出了宝玉来此的缘由。警幻仙姑说，原本是要去荣国府接绛珠仙子的，遇到了宁国府的宁、荣二公的魂，和警幻仙姑语重心长的说。“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暗指贾府由盛转衰的命运）。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事实也确实如此）。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生性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再次强调贾府时日不多），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万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引出接下来的“云雨情”），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亦吾兄弟之幸矣”。

宁、荣二公虽这么说了，警幻仙姑也没立刻就安排，而是安排了四位仙姑，“一名痴梦仙姑，一名钟情大士，一名引愁金女，一名度恨菩提”。

痴梦仙姑影射的是林黛玉不用说，她用一生都在痴爱宝玉。而且还是绛珠草的下凡报恩的，原来也是仙姑。

钟情大士影射的是史湘云，虽然她在小说里并没有太表现男女之情，就算对宝玉也只是二哥哥的纯真友情。另外不管是穿宝玉衣服让贾母从身后分辨不出男女，还是和宝玉一起吃烤鹿肉，都可以看出是个性别比较模糊的人物。而大士，一般说观世音大士这种，用钟情大士影射不懂男女之情的有男子气度的却又有女性魅力的湘云。

引愁金女映射的是带金锁的宝钗，引什么愁呢？让宝玉好好读书考功名，最后嫁给宝玉的人也是她，而不是宝玉最爱的黛玉。但结婚之后也貌合神离，名存实亡，这么说确实给宝玉引了许多愁。

最后一个度恨菩提，影射的是妙玉。一般讲到《红楼梦》里的佛教有关人物，无非是妙玉和惜春，惜春和宝玉的交集并不多，反而妙玉和宝玉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红楼梦》里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不带含义的物品。“千红一窟茶”，“窟”谐音“哭”，“万艳齐杯酒”，“杯”谐音“悲”，无一不在映射宝玉黛玉之悲惨结局。

警幻仙姑安排“云雨情”之前，让宝玉听了十二曲，就是上面我们再分析正册时加入进去的正册十二钗对应的曲。末尾还有一个收尾曲，暗示了贾府最终的命运：

［收尾·飞鸟各投林］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原本副册又副册都是有曲的，不过宝玉并未领悟，便“自觉朦胧恍惚，告醉求卧”。“警幻便命撤去残席，送宝玉至一香闺绣阁之中（“云雨情”的外部条件已有），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更可骇者（可叹！），早有一位女子在内，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又像宝钗又像黛玉的美人，乳名也有此含义——兼美，兼顾了宝钗和黛玉两个人的美；字可卿，这里呼应了现实生活中的秦可卿。一方面侧面表现了秦可卿的气质容貌似宝钗黛玉的集合，另一方面通过宝玉在可卿闺房做春梦暗暗映射了秦可卿和男女关系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警幻仙姑说宝玉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宝玉忙辩解，警幻仙姑分析，“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

大概“意淫”这个词的由来就是《红楼梦》的第五回吧，想想300多年前就能有“意淫”这样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认识，不得不再次佩服曹雪芹。

警幻仙姑也听了宁、荣二公的嘱托，劝宝玉“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

私人为这里警幻仙姑的叮嘱，并非是作者真实意图，而是有点戏谑当时科举制度的意思。在《红楼梦》里也有这样叮嘱过宝玉的有宝钗和湘云，而宝玉的回应方式，一个是冷漠离开，一个直接怼回去。

在这美妙的“云雨情”之前忽然提到“孔孟”着实有些扫兴，文中也并未提及宝玉有何回应，大概此时春梦里的宝玉心思不在警幻仙姑的话里，而在即将到来的“可卿”身上吧。

接下来的“云雨情”并未详细描写，而是两句带过：“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儿女之事，难以尽述。至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简单两句依旧能让读者感受到那份浓郁的热恋小情侣的黏腻之感，不过大概美好总是短暂的，转眼间噩梦袭来，宝玉喊着“可卿救我”，叫的是梦里的可卿，听到的却是现实中屋外嘱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狗打架别吵着宝玉午睡的侄媳妇秦可卿。

结尾一句“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独我痴”，真真假假谁人知，本回（下）回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