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与生活 07: Cut
2020年10月15日
在深圳,表演结束的第二天上午,我睡到自然醒,然后下楼吃早餐。刚走出房间,突然看见远远一辆打扫车停在走廊尽头房间敞着的门口。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几乎站立不稳,差点要去扶墙。因为我记得那个走廊尽头是剧组另一位演员的房间,昨晚,我们才在走廊上告别,说“until next time”。但此刻我疼痛地发觉,对于我,原来直到现在这一刻,看见打扫车被房间通透的阳光照亮的这一刻,结束才真正地到来。
这份丧失的劲儿有点大啊,我这样想着,又有些喜悦,我试着欢迎这份正在弥散开的复杂感觉。 想起小树用来总结几天前结束的李浩表演工作坊的词语:“失魂落魄。” 我也在那个工作坊,不过结束环节我逃跑了,逃来了深圳继续这次的排演。这下好,结束也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现在它追上了我,要我好好品味一下它的存在。
这种迎面撞见的结束也许真是太猝不及防太强烈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可遏制地思考起我自己这场戏的结束。这一回死神变成了导演的模样,在台下坐着看不清脸,突然礼貌轻声地说了句“Cut”。在台上的我慌乱?怅然若失?我还有句台词没说?还有个曲子没弹?
在丹麦欧丁工作坊结束的晚上,得知了科比的死讯。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我走进热闹的餐厅,掀开挂在墙上的巴厘岛死神面具的黄布罩。它尖尖的獠牙和长长的舌头像在邀请我:“准备好了吗?”
我想到深圳这出戏里如赴盛宴的我们面前的灯一盏盏熄灭时的样子。这一桌子漂亮的男女,最先走的会是谁?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在深圳的红树林、椰林和海边游荡。耳边响着一句话:“大多数人活着,就像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死一样。” 微笑着察觉,在我记起来这句话之前,我就是这大多数人。继续微笑着念想,也许过了两天,我就又会变回这大多数人。

“当我们以某种深刻而确定的方式知道我们即将死去,我们就会更快地迈向臣服。这是生命的巨大谜语,我们必须在我们死前死去。这就是消融于心灵之中。如果不是在死前改变,我们肯定会在死亡中被改变。”—— 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