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邱妙津-克蘭泰
雙手在灰色的鍵盤上敲打出「寫信給邱妙津」,一股濃厚的哀傷隨之湧上。
經常,騎著摩托車的我沿著公館汀州路,心裡想著當初書寫《鱷魚手記》的你,也在這一條路上與夜同行,雙顎之間便不自主鳴哼著哀戚的旋律。街角的水果攤,隨便一家自助餐店,彷彿都還能看到你來回穿梭的身影。甚至揣測著,你是坐在哪一棟建築物前的台階上,徹夜哭泣?
十年了,今年恰恰是你離開人世的第十年。在你生前,一樣是彰化同鄉的我未曾閱讀過你的隻字片語。而一開始的接觸,卻正是你最後的《蒙馬特遺書》。我既為作品的氛圍黯然憂傷,又為你在異鄉創作、孤獨生活、理性分析自身弱點的毅力驚歎不已。你對情感的探索,如同挖掘著讀者過往的記憶,逼迫每一副曾經為愛癡狂的靈魂去追根究柢。而追根究柢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這一點,我跟不上你。於是,我只能在文字間,迷路般地碰撞跌晃,搆抓不到你為愛情定義的高度,也攔止不了你尋死的決心。
於是,你用愛的欲念和意志書寫出一本傳世的遺書。
當坐在國家實驗劇場看著「莎士比亞的妹妹們」演出你的《蒙馬特遺書》,清一色的女性演員在舞台上逐字逐句重現你追求愛情過程中的點點滴滴。無疑地,這本遺書已然延續了你不朽的生命。
去年秋天,我去蒙馬特,那是一座巴黎近郊的小丘陵,所有的建築都是乾淨的乳白色。午後的巷子很靜謐,飄著淡淡的咖啡香,非常適合你創作的才情,以及可愛的「兔兔」。
遺憾的是,即使是蒙馬特最顯要的名勝,協助巴黎人度過幾次戰亂的聖心堂,也無法平復你失去戀人的激動心情。
在聖心堂前廣場的階台上曬太陽的一群白鴿,都因你而顯得悲傷。
對某些人來說,愛情是毒液。從台灣到巴黎,甚至是世界上饒富奇珍異果的地方,都找不到解藥。你因為愛而傷心,又因為不能愛而絕望。朋友幫不了你,讀者幫不了你,聖母瑪莉亞也幫不了你。為了不再忍受煎熬的宿命與生命的無奈,你持了把刀,單闖另一個世界。
我畢竟是找到你了,在我們的故鄉彰化,在台北汀州路,在巴黎蒙馬特。
帶著你的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