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04 德清下

如果你的一个朋友在清明节的晚上叫你一起去爬山，你去不去？一般人大概是不会去的——毕竟是清明节，而山上又颇多坟地。但那晚鬼使神差，现在想来仍惊奇不已——我竟答应了。

也许是因为钱总不想让此次的德清之行太过沉闷无聊，也许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在我到德清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清明节的当天，钱总突然问我要不要去爬山，并向我描述了塔山(那座山的名字)的人山人海和热闹非凡。我想了一会，毕竟此行总要有些印象深刻的回忆，也就同意了。

经过漫长的步行后，我们终于来到塔山脚下。天空中飘洒着淅沥的细雨，我没有撑伞，只希望能够细细品味这江南小镇的雨中情怀。这一阵子杭州一直在下雨，一会儿晴光万里，一会儿暴雨突至。没曾想到了德清，依然是一会儿停一会儿下，雨水不断。

塔山并不高。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曲折而上，路的左边是山谷，绿意盎然，右边是山体，灰灰的岩石仿佛凝固了时间。以前听人说，世间万事万物都在运动。人在动，动物在动，山在动，水在动，连岩石也在动。只不过频率不一样，岩石运动的频率太低，是以万年、亿年为基础的，人的生命太短，又太浮躁，所以看不到。

走了一会，我悚然发现，从山脚到现在我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我问钱总，他说以前是有很多人的，今天不知怎么了。正说着，我们遇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通往一个寺庙——现在当然不应该去打扰人家休息，那就只能选另外一条了。这条路依然是空无一人。我不禁想，如果刚才那个岔路口根本不存在会怎么样，如果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会怎么样。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有些恍惚不定。

就这样一直走着，昏黄的灯光落在身上、脸上，让人的脸也涂上了一层黄光，看上去有些诡异。路边有一些健身器材，看到它们之后，我只求它们不会自己吱吱嘎嘎地动。

器材并没有动，山也走到了顶。

本以为山顶会有一些旖旎的风光，可我失望了。山顶也只是一个小平台，还是那些黄蓝两色的健身器材，万幸它们并没有吱吱嘎嘎地响。不过路并没有断，这条路呈U字形环绕山顶一周后，从另一平行方向延伸出了一条下山的路。我本想原路返回，但钱总想尝试另一条路。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依然是昏黄的灯光，带着湿气的冷风从后面吹来，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后悔。我本想去网吧的。那里暖和，充满欢声笑语；而这里阴森鬼气，让人难以平静。走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发觉，本以为可以相通的路竟然相隔甚远。我向右边眺望，黑乎乎的很难看个真切。我眯了眯眼，惊觉那竟是一条山脊。这两路之间隔了一条山脊！那真是不知该如何回去了。

虽说恐惧在蚕食我的心灵，我依然选择走下去，直到我遇见那条万恶的岔路口。路牌给了两个选择：左边是寺庙，灯火幽暗；右边是尼姑庵，一片漆黑。左边是上山，右边是平地。自然地，我们选了右边。

有很多年没有走过这么黑的路了。在城市里，到处都是灯，都是人造的亮光。我早已习惯了那些人造光，以至于当被这些与人类相处更久的黑暗包围的时候，竟然手足无措。

这里不像是个山村，因为有很多独门独户的二层或三层的小别墅。房子虽多，住户却很少，很多房子都空着。一个恐怖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这些人不回来是因为清明节的时候，从下面回来的人要住在他们的祖宅里。人鬼殊途，自然不能住在一起。而我们这两个无知的冒犯者，就像是暴露在群狼中的两只弱小的白兔。

我把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视为一种来自于鬼神的警告。我加快了步伐，只希望可以早点离开。这条路很黑，我们只能依靠仅剩住户的稀疏模糊的灯光来勉强辨识道路。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后方驶来，双方对于彼此的出现都悚然一惊。但万幸，这辆车似乎知道出去的路。我们紧跟着他，一路心惊胆颤，终于回到了熟悉的世界。空旷的马路，刺眼的红绿灯，在这一刻竟是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