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包
李矛有一段时间一直梦见去世的阿叔,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回到家,摘掉胆和卵巢的妻子看上去已经老了十岁,柔软的脂肪堆积在腰腹间,就像她的笑容凝结在鼻子与下巴间的第二层肉里。她不是一直在减重吗?现在的她看上去完全包容了自己,好像在几个月内突然绝经或者增加了一百斤体重都和羞耻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他处理这种困顿的方式是不停地躺在床上,心头总有一种不安堵在喉咙口,这种感受很可怕,好像五十岁的自己突然又学会了思考,但要思考什么呢,喝下去的酒究竟有什么用,会转化成脂肪肝让他少活两年吗。再多想一会儿,李矛就会进入梦乡,然后梦见去世的阿叔。
记忆中阿叔手臂上覆盖着大面积凹凸不平的皮肤,无论是夏日亦或长夜,他都穿着长袖,直觉告诉我不要去窥探他人的秘密,归根结底,知道更多对于我没有任何好处。童年时期,某个被热气闷醒的夜晚,我走进院子,阿叔的房门并没有关,我透过门缝看见一团黑影附在两条光洁的大腿上,汗珠从大腿低落到床单,女人的低吟在狭小的空间里袭击我的大脑。他找的小老婆我见过,比他小十岁,人好看,就算是给我做老婆也很好。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一种全然未知的恐惧笼罩了我。后来我在大学里拍了三部短片,参演了十部话剧,拿了五张语言类奖状,感到自己什么也不是,再做类似的事总会想起那个深夜,无法抬起脚步离开的自己,轰动又毫无意义的心跳声。原来那就是羞耻。
好在现在我已经不去在意这些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还好已经早上,不用洗昨晚剩下的碗和衣物,他知道,妻子已经一定都做完了。更重要的是,不用和妻子再说些什么了,能说些什么呢。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钱包,也想过直接开门走人,但是重复寻找某样事物的趋势令他痴迷不已,所以那些宛若废物般的失败也不会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是吗?可是妻子从抽屉里拿出钱包并打开那层淡薄的牛皮扣时,李矛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你放在那里面的。”
“不是。“
“就是你。你把我的钱包放在抽屉里。“
“图什么呢?“
“你快去死吧。“
妻子把钱包砸在李矛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