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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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第一年暑假回国,我满脑子只有一件事:
回初中母校去找小学妹。
从小学开始,学校的乐团就会在寒暑假的时候去其他城市或者国家交流演出。我的初中也是一样,那年暑假,是海南。
回国前的两个月我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几经周折,终于确认,她也会去。
美国这个学校的乐团真的很烂,还没有我小学乐团的水平。老早就想退团了,但几乎是被指挥勒令留在了那里,他说,长号只能靠我顶着了。直到从初中的指挥那里要来了去海南演出的曲目,才意识到这一年里我一点长进也没有。
为了长号和短笛的那段solo,我足足练了一个月。我知道乐团里只有小学妹是短笛,而只有长号首席可以演奏solo。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作为“海归”毕业生的身份,被邀请到了长号首席的位置一同去往海南。在美国的那一年,我给自己造了一个梦,我有预感,它就要实现了。

2017.7.15
手里捧着从大都会歌剧院买来的小长号,背上背着大长号,向着心上的姑娘,登上了飞往三亚的飞机。
二
那段solo有些艰难,但我很满足。彩排加演出只有两天,我没有漏下任何一个和她接近的机会。
像往常一样,确认衬衫完好的塞在裤腰,头发被发胶随性又刻意的固定好,我才会从镜子前离开,然后出门。在她面前我需要完美。这是我第三次和她一起随乐团出行,第一次在内蒙,第二次在台湾。我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
一五年,十五岁。
在蒙古包的篝火前,一旁是围着篝火狂欢的同学,我和学妹在人群外相视而立。微弱的火光印在她的脸上,把眼睛照亮。远处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一颗颗在空中爆开,就像电影里那样。我会是男主角吗?曾经一次次幻想过,但从没想电影中的场景会发生。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也许是意识到烟火不会持续太久,也许只是单纯觉得尴尬,她微微扭过头,对我说,看,烟花。
没有扭头,没有思考,也没有学男主角。我第一次把手伸向姑娘,生硬的环住她的后腰,然后俯下身去...我感受到后背被轻轻的抚住,应和着我的动作,一切变的顺其自然。
那是我第一次亲吻姑娘,也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用心亲吻姑娘。
回程的绿皮火车上,车厢里熄了灯。电线杆的影子不时从窗户透进来,隔壁床铺有人在小声说话,她躺在我的腿上,脸正对着我。我们静静的听着铁轨的声音,一震一震的,离开了包头。
一六年,十六岁。
这是第二次跟随乐团去交流演出,凌晨在机场集合。焦虑的在衣柜里翻着衣服,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去机场了。
最后翻出了一个麻织的黑色长袍,搭着开衫,露出里面牛仔色的领子。里里外外只有三层,捅上马丁靴,忐忑的出门。
三
一月的寒风挺刺骨的。
好在台湾不像北京那么冷。只是雨很多,我至今都很喜欢那种天气。
在101大厦鸟瞰整个台北市,住在台北九份的民宿,拿着一杯冷泡茶吃穿了小吃街。我留下了船票、硬币、画着圈的旅游地图,留下了一切可以保存这段记忆的线索。从那里带回来的浓缩葡萄汁被冷藏了一整年,直到留学。
尽管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三和国中是我们这一次交流的学校。他们说着汉语,礼堂里挂起的是我不认识的旗帜。这里的人很友好,或者说,好像过于友好了。
我端着自己的饭盘走进食堂,身边的气场好像细微却迅速的变了一下。怎么形容呢,你会感觉好像身边的声音非常短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变的比刚才小一点了。
感应到了些异样,但是很微小,我没有在意便和同学坐下吃饭。对面的女生头好像压得有点低。随着我和同学的谈话,几个女生端着盘子,从长桌对面“平移”到离我们更近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们聊着。我感觉有点,反常了。
艰难的吃完这顿饭,起身要去还餐具的时候,我和同学两个人身边已经坐满了当地的女生。甚至身后还站着两个。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边上那人,却被回应了一个坏笑。
终于意识到了从进入食堂一直让我觉得异样的是什么。扭头看向另一桌同行的同学们,此时正凑在一起看我,和边上那个人同一个表情,甚至更放肆一些。耳边传来舞蹈团姑娘若有若无的笑声,让我,无处安放。
四
我快速的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此时她正在和闺蜜交谈着,好像很开心,好像不属于这个时空。
如梦一般,台湾的这两个星期里,我好像很受姑娘欢迎。舞蹈团的姑娘会喊我去逛街,跟我一起玩桌游,抓着我的手臂撒娇。在三和国中参观交流的时候,被当地的女生环绕。现在回想起来,很魔幻,也很不可思议。但是我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后来,我被她们围着参观了校园,在下台后被轮流要合影。坐大巴离开的时候,躲在最后一排,却被同学调侃,说人家都在外面等你告别呢!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望向车里最熟悉的那个位置。她依然没有看我。
百思不得其解。匆忙留学的第一年,这是我的心结。那一年,我每天早起跑步,放学健身,学习梳头、穿搭。我造了一场梦。无论是不是自己,我都要变得更“优秀”,我要变得完美,我要让她看到我。
一七年,十七岁。
海滩上空无一人,背后通明的酒店大楼隔着树荫,再到沙滩上已经很微弱了。湿咸闷热的风从海面吹来,她站在我的对面。散批下来的长发被风吹的蓬松,洗发水的香味向我飘来。
在对视的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
曾经无数个海外的长夜,是想象中的这个画面陪着我撑过来,这是我给自己造的梦。我强硬的压下去那一次次叠加起来的情绪,无法开口。我回想起从内蒙回去后的种种,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对面那一眼。从这一瞬间开始,接下来的都是现实了。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也很好笑吧。
一路无言。我知道这些已经足够美好了。回到房间,最好的朋友看了我一眼,二话没说拎出一瓶二锅头。
酒过三巡,大概堆积了太久了,嚎的有点厉害。哥们可能有点心疼,跟我说她告诉了学妹,她说现在过来看我。垂死病中惊坐起,哥们白了我一眼,把我自己留在房间洗一把鼻涕一把泪。
门没有关,我坐在床上。她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我身边,贴的很近。她陪我坐了一会,很温柔。那晚我睡的很安稳。
醒来后,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游方,我们回不去了。我明白你优秀了很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这不代表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谢谢你愿意为我改变,也谢谢你喜欢我。我不想再伤害你一次,所以这些话我一直都说不出口。游方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去吧,结束吧,请你放下这段感情,我们还能做朋友,好吗。
看了很多遍,我最后没有回复。这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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