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第一顿肉蟹煲
我和室友站在卖海鲜的摊子前,面面相觑。梭子蟹最好的那种是 75 元一斤,我们挑了一只大的,又从65元一斤里的挑了一只小的。体态有些丰腴的摊主阿姨把两只螃蟹分别上秤,想了会,转头和我们说,“就算你们平均70元一斤好了,两只 130元。”
我们心里想的是,“好贵”,要不要买两只,还是买一只。
阿姨把手里装蟹的筐凑近递给我们看,“这蟹好的呀,很壮的,肉多。”
我低头看见蟹脚上的一抹青,感觉它的钳子在挥舞,在我眼前摆出两个字,“好吃”,于是冲室友挤了挤眼,“买了吧。”
在微信报收款的声音响起之后,摊主热情地帮我们处理了螃蟹,把壳剥下来,挑出螃蟹的胃,把没肉的前脚剪掉,取下两只大钳子,用刷子刷了刷螃蟹的身体,然后手拿一把大铁剪子两三下就把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螃蟹卸成了四块,装进了塑料袋里。
提着袋子往菜市场外面走,室友说:“感觉刚才旁边四个摊主都在看我们,肯定心里在想这两个傻子,这么贵也买。”我吃惊,“不会吧?”室友打量了我一眼:”肯定是你,穿个粉色,还戴顶帽子逛菜市场,一看就是不常来买菜的,不宰你宰谁?“
这是我周六的穿着。T恤上是只胖头米奇坐在沙发上读书,下面写着“Make time for youself”。已经是中午正12点,今天是个大晴天,有日头,不过并不觉得晒,时不时有凉风吹过上海的街道,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桂花香气。被宰了,今天也是吃蟹的好日子。
我的室友阿江是生活中的美食家,擅长做在家里的厨房做大菜。大菜,我指的就是像肉蟹煲、辣子鸡这类听起来工序就很复杂的菜品,做好端上桌,一定是放在餐桌最中间的那种。不像我,今年虽然也频繁在家做菜,不过都是上不了台面,只顾好自己温饱就行的菜色,小炒肉,炒青菜,番茄炒蛋,冬瓜豆腐汤之流。
我们住在大世界那间房子里的时候,厨房和阳台是在一起的。对的,厨房和阳台在一起。一种奇妙的上海租房格局。那时候她第一次学会做肉蟹煲。大一盆,里面有梭子蟹、基围虾、香菇、娃娃菜、莴笋。我们的客厅很小,正中间一张白色的宜家矮桌,也就是我们的餐桌了。肉蟹煲一摆上,好像这个家的物品都开始旋转,围绕着它的香气摇晃摆动。那是在那间贫穷的小屋里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每次筹备肉蟹煲,我几乎都不用插手。阿江要把一切都做得最精致,最诚心如意。如果缺了什么,那是最不能允许的,宁可罢工。一顿午饭,可以从11点睁开眼躺在床上在外卖软件上挑选食材开始,到最后三点钟才吃上午饭。我缺少这种对食物的耐心,所以被分配的任务是鼓励阿江、买奶茶和饭后洗碗。
去年搬家之后,我们住进了一间更舒适的房子,但反而我都没印象在新的客厅里有没有吃过肉蟹煲了。原因是肉蟹煲只有在秋天吃,秋天的螃蟹最肥美;而去年秋天好像每天面对一大堆事,常常皱着眉头,但现在想来,竟然也说不太上来在忙什么。所以,也实在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吃到肉蟹煲。
今年的秋天来得很快,在连着下了几场雨之后,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桂花又都开了。我是最喜欢夏天的,轻松、亲密的季节。每次临到夏天要消失的时候,会徒劳地感伤。这几天看到网络上在说“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的段子,我毫无感觉。毕竟奶茶带来的幸福感不是走在夏天的街头手里拿着冰块晃晃荡荡撞击发出清脆声音的奶茶杯才最浓烈的吗?而再等到冬天,最温暖的应该是一杯加了肉桂的热红酒。秋天夹在两者之间,作为一个过渡期,美好的事物,只有桂花。
但阿江会揶揄我:那是因为根本没人给你打钱。
今天想到了肉蟹煲,倒是可以在秋天称得上愉悦的事物里新增一条。而吃上肉蟹煲了,是不是稍稍可以证明今年的秋天比去年好?
就我唯一的了解,要做好肉蟹煲,最重要的一点是,只往里面加最新鲜、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这也是阿江做菜的哲理。不能委屈自己。阿江不爱吃鸡爪,但是在外面的肉蟹煲里或者其他人的菜谱里,鸡爪总是搭配着出现。她就要做一个自己版本的肉蟹煲。
另外,也要在做菜的时候,享受支配的自由。爱吃的东西一定要大胆往里加。上面那些都是开饭前写的,以下这句往后都是吃饱后写的。吃到最后的最后,我们的筷子在锅里挑啊挑,实在什么可吃的都没有了,只有干辣椒和肉桂还在锅里,一片娃娃菜都没有了,一粒香菇也都找不出了。
我问:“你前面厨房里那满满一碗的香菇都放进去了吗?”
“当然!全部!”
“什么?我们竟然全吃完了?”
“我们已经吃了半包香菇了!要是在外面吃,你就只有几粒。”
“还想吃……”
我说我要写”秋天的第一顿肉蟹煲”。阿江说如果你要写这篇的话,可以帮我的下厨房涨点粉丝。这是她的下厨房账号:

她最近在找工作,设计/插画类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