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纸
我以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多到别人对我的印象就是话多。多到自己厌烦自己。
当然现在也不少。
只是,我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从大学出来后,身边同龄的朋友越来越少。再也没有那种每天固定会见会联系的人,能一股脑把七七八八的琐碎全部说出去。最近发生的事情、心里的想法、亦或是读了什么书看了什么电影,哪怕最肤浅的,想买什么想吃什么。交流起来毫无顾虑肆无忌惮。
在我身上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可以一句概括,也可以用无趣的言语细细描绘。我试过,我也清晰地看到听者的不感兴趣和心不在焉。于是我知道,那些事情不过如此。它们很小很无趣很稀疏平常,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中掀起波澜。
好像很难被旁人理解,但其实我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都不值得提的小事会给我那么多。我甚至有时候怀疑,某次午睡起来我被外星人换了脑子。于是看待和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不一样了,于是明明是听烂的故事还是会震到我引我思考。
不过如此呀。也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吃糖,所以大惊小怪,忍不住想和所有人分享糖的味道,但其实大家已经吃过特别多了,对他们来讲这稀疏平常不值一提。我这样想着。
于是终于语塞。该和朋友们聊什么呢?无趣的日常,他们比我懂得多得多的人生或是知识。我慢慢安静下来,等着别人分享,或是提一些很傻很大很空的问题。
其实一直在怀疑,为什么会被,或者说值得被大家当作朋友。感叹过长大真好,长大了有那么多人愿意跟我做朋友。小时候班里组小组总是被剩下的那一个。但也时常惶恐,特别在面对那些年长或知识渊博的朋友时,常问自己能给他们什么?哪怕是我擅长的共情,也没有办法理解那些不同人生阶段带来的困难吧。哪怕我知道,等我长到那个年纪,能得到我现在艳羡的东西。但是当下,我依然懵懂无知。
我着急想够,但那又怎样。路只能一步一步自己走。这些那些,不过是我在走的路而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着急长大。
最近交了很多新朋友呢。有些泛泛,有些想要拉进关系,有些已经决定不走心。好像是第一次有这种分别心。或者说,以前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在交往很久以后慢慢分出来的,酒肉朋友或是谈人生理想的朋友。只有极少的几次,觉得某个人不适合深交去疏远对方。最近才慢慢去选择。
但依然好奇,对每个人都好奇,想获得很多很多亲近和很多连结。很无措,也时常劝自己,人与人相处亲近是有缘份和机遇的,不必强求什么。
昨晚看了《女大法官金斯伯格》,里面有描述RBG与另一个保守派大法官的友谊。他们的政见天差地别,却依然成为特别好的朋友。好像特别特别难理解,但好像又很容易理解。
我喜欢的人说的东西我不一定认同,但不妨碍我喜欢他,我不喜欢的人说的东西特别有道理我也会赞同,很多不喜欢或者不在意我的人我依然崇敬和好奇。
人有分别心,但有多少,在哪里?
那些伤害我的事情也有其逻辑和道理,我能理解。但不知道怎么说。可笑的是在叙述中我甚至是个局外人。我依然选择赖在其中释放善意。
直到收到善意。才释然。
不过这些事好像也不值得一提吧。来来去去就那么点破事。没有故事性和戏剧性,只不过在心中绕啊绕啊绕,像风,轻盈而有力量,裁剪着,现在力尽散了。那么多琐碎的事情,碎纸片般毫无意义零散一地,却意外引我到这里。
长成现在的自己。
依然困惑迷茫浅薄且不知所措的自己。
那就继续走吧。一步一步。慢慢走。